傅韶景站起身，面色凝重。这次渗透看似被击退了，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血狼卫是精锐，用来执行这种骚扰和送死任务，代价太大。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吸引注意力？掩护其他行动？
他回想起云州城内突然发生的流民营事件。调虎离山？内外配合？
“立刻返回云州！”傅韶景下令，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云州西郊流民大营。
温瑶在接到急报后，立刻带着一队护卫和王府的几位得力管事赶赴现场。大营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恐慌的气氛。不少帐篷里传来呻吟声，空气中飘散着呕吐物的酸臭和草药的味道。
张太医正忙得满头大汗，指挥着学徒和医官们给病人催吐、灌药、施针。见到温瑶到来，他连忙上前行礼。
“张太医，情况如何？究竟是疫病还是中毒？”温瑶直接问道，目光扫过那些痛苦的病人，其中不乏妇孺，她的心紧紧揪起。
张太医擦了下额角的汗，语气沉重：“回王妃，据老夫初步诊断，并非时疫。发病者皆集中在傍晚领用过同一批粟米粥的几个粥棚。症状迅猛，呕吐、腹泻、腹痛，部分体弱者已出现脱水虚脱之象。极像是…食物中毒，或者…”他压低了声音，“有人投毒。”
温瑶眼神一冷：“同一批粟米？粥棚是谁负责？食材来源何处？立刻查封所有剩余食材和炊具！所有接触过这批食物的人员，全部控制起来，分开问话！”
“是！”身后的管事立刻领命而去。
温瑶又对张太医道：“尽全力救治病人，需要什么药材，立刻去王府库房支取，若不够，持我的令牌去城内各大药坊紧急采购！务必保住他们的性命！”
“老夫遵命！”张太医转身又投入救治工作。
温瑶则亲自巡视病区，安抚惊慌的流民，稳定人心。她看到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因为痛苦而蜷缩，看到孩子们无助的眼神，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无论这是意外还是阴谋，都不可原谅！
很快，管事回来禀报：“王妃，查清楚了！那批粟米是三天前刚从城南‘丰裕粮行’购入的新粮，入库时查验过，并无问题。问题出在熬粥的水上！今日傍晚，负责挑水的伙夫说水井那边排队人多，图省事，用了大营西侧那条小溪的水！”
“小溪的水？”温瑶皱眉，“那条溪水不是明令禁止取用吗？靠近山林，常有牲畜粪便污染。”
“是…小人失职，监管不力…”管事跪地请罪。
“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温瑶打断他，“立刻带我去那条小溪查看！”
来到大营西侧的小溪边，火把照亮了潺潺流水。乍看之下，溪水清澈，并无异样。但温瑶仔细观察，发现溪边某些地方的泥土有被踩踏和搅动的新鲜痕迹，甚至还有一些不属于本地植被的残碎叶片。
她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溪水，凑近鼻尖闻了闻，除了泥土和水生植物的气息，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不寻常的苦涩味。
“取水样，立刻送回府让懂药理的先生查验！”温瑶命令道，同时吩咐护卫，“沿着溪流向上游搜索，查看有无可疑之物或人员活动的痕迹！”
护卫们沿溪而上，仔细搜寻。大约一炷香后，一名护卫返回，手里捧着几片被踩进泥里的奇特植物叶片，叶片边缘呈锯齿状，带着不自然的紫红色斑点。
“王妃，在上游约半里处发现这个，附近还有杂乱的脚印，像是有人在那里停留过，并将什么东西浸入了溪水中。”
温瑶接过叶片，仔细辨认。她虽不精通医理，但管理北境事务以来，也涉猎过一些本地植物志。这种叶子她似乎在一本记载边境毒草的杂书上见过，名叫“紫晕萝”，其汁液有剧毒，少量即可引起剧烈呕吐腹泻，但通常生长在更北面的戎狄沼泽地带，云州附近极为罕见。
是意外生长于此？还是有人故意带来投毒？
若是投毒，对方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造成大量死亡，而是为了制造恐慌、牵制她的精力、消耗城内的医药资源！
“加强大营戒备！加派巡逻队，尤其是水源地，十二时辰不间断看守！所有饮水食物，必须经过严格查验！”温瑶下达一连串指令，“将这些叶片和脚印拓样立刻送回王府，交给…等等，”
她忽然想起傅韶景提过要清查内部人员。对方能如此精准地利用伙夫偷懒的习性，选择投毒地点，并对大营作息如此了解，很可能…内部有接应！
“将这些证物直接交给石磊副手，让他秘密调查，不要惊动任何人。”温瑶改了命令，眼神变得深邃。她意识到，这场斗争已经从边境蔓延到了城内，甚至到了她管理的流民之中。
处理完大营的紧急事务，稳定住局面后，温瑶返回王府时已是后半夜。她疲惫却毫无睡意，坐在书房里，等待傅韶景的消息，同时梳理着纷乱的线索。
瑞王的影子、江南商会、戎狄渗透、内部投毒…这几条线似乎开始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天快亮时，傅韶景带着一身风尘和寒意回来了。他的铠甲上沾着血迹，眼神比出发时更加冷峻。
两人简短交换了情报。
傅韶景听到流民营是人为投毒以及紫晕萝的来源后，脸色更加阴沉：“戎狄沼泽的毒草…血狼卫的箭镞…再加上可能与瑞王有关的江南商会…看来，我们的对手，是一个勾结了内外、能量庞大的联盟。”
温瑶蹙眉：“他们如此大费周章，渗透、投毒，难道只是为了制造混乱？”
“恐怕不止。”傅韶景走到北境地图前，手指点着几个关键位置，“野狐峪渗透，目标是黑石岭铁矿侧翼。流民营投毒，牵制你的力量和城内资源。如果…如果他们还有其他后手，比如…同时攻击粮草转运枢纽，或者…云州城防本身呢？”
他猛地抬头：“石磊！”
一直守在门外的石磊立刻进来：“王爷！”
“立刻传令赵擎将军，城防等级提升至最高！再派快马，巡视所有重要粮仓、军械库、转运节点，确认安全！发现任何可疑情况，格杀勿论！”
“是！”石磊领命快步离去。
傅韶景又看向温瑶：“瑶儿，你那边清查内部人员，尤其是与江南、京城有关联者，必须加快速度。另外，温夫人那边…”
温瑶立刻道：“信我已发出。我会再追加一封急信，将瑞王之事和今晚的发现告知母亲，请她务必小心探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决绝。敌人的面纱正在一点点揭开，但真正的较量，似乎才刚刚开始。北境的这个冬天，注定了不会平静。
接下来数日，北境气氛紧张却表面平静。
傅韶景加强了所有关键部位的防御和巡逻，但预期的更大规模的攻击并未到来。仿佛那夜的渗透和投毒只是一次试探性的骚扰。
石磊对内部人员的清查在秘密进行，初步筛选出几名有江南背景或与京城某些府邸有间接联系的官吏，但尚未发现确凿的叛变证据。
温瑶收到了母亲温夫人的回信。温夫人表示已动用一切力量调查江南新兴商会“四海会”。
初步查明，“四海汇”背景极其复杂，表面上由几家徽州商人联合组建，但背后似乎有来自京城的巨额资金注入，且与瑞王府长史的一位远亲有过数次秘密接触。更令人不安的是，“四海汇”近几个月不仅大量收购生铁、硝石，还暗中招募了不少熟悉北方地理气候的落魄文人乃至退伍边军，目的不明。温夫人提醒温瑶和傅韶景，对方所图甚大，务必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