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恒死了，唐若风却遇到了比摘心爪更狠更毒的阻碍；
殳子晨死了，唐若弘却陷入了更为艰苦更难突破的鏖战；
明迎梦死了，柳承宇却迎来了冷寒冰掌十倍的毒掌突袭；
金涛剑断了，宫土却仍要面对三柄江湖名剑的同步冲击。
这座校场的对决从不缺少对手，倒下一人，便会有两个、三个乃至更多的人拦截在他们的出路之上，更快的身法，更利的锋刃，更冷的杀意，容不下片刻的喘息，经不起半分的迟疑。哪怕握住兵器的手已经疲倦得只剩颤抖，他们也不能停下。
前赴后继，相助破局的人也已沦落局中，分身乏术。
“若清，认输吧。你的心上人快撑不住了。整个江湖皆可为我所用，这场仗没有终点。你再固执下去，对你，对他，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毋陵指着地上仅存最后一口气的风怀瑾继续说道，“你的仇人马上就死了，大仇得报，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晓风看着风怀瑾生不如死的模样，全然没有复仇的快感。
她嘴里喃喃着：“仇，真的报完了吗？”
毋陵以为她另有所指，急切地解释道：“若清，杀害你的父母和家人绝对不是我的意思，都是风怀瑾和他的女人自作主张。”
“这样啊……”晓风言语间渗透出疲惫，仿佛坚定的内心开始产生了动摇。
“若清，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想让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有我在，你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不需要再惧怕任何人。你会忘记痛苦，忘记仇恨，忘记纷扰，忘记……”
“我自己？”
“错！是进入到一种无我的极致境地！你的心境会得到净化，你的武功会得到升华，你的肉体永不磨灭，而你的灵魂也永远不会消散！”
别说晓风，洛青函都听得愣住了。
分明是自我的舍弃，成为别人的傀儡，怎么这件事到他嘴里就变成了一种修炼，一种无上的追求？
“青函，他……是想做药人，还是想长生不老？”
“很难评，但左右都不像要做个正常人。”
“其实药人的弱点你已经心中有数了对吧？”
“多亏你方才的小心思，基本可以确定了。”
“东西你带了？”
“一直带着。”洛青函挑挑眉，忽而瞪大了眼睛，“等等，说得你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似的。”
“难道我不应该知道吗？”
“难道你应该知道吗？”
窃窃私语后的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彼此心间漫延。
洛青函将晓风扶起，半松半紧的手想放不敢放，想抓又不敢抓。他放心不下却又不得不放开手让她按照自己的计划去进行，哪怕互相没有一句明确的沟通，但是他们都已明白对方的心思。
配合。
现在还能给予对方配合的仅剩彼此。
洛青函的药开始发挥效用，晓风的气血平缓许多。
她缓缓走向毋陵，望着唐若风的双眸里满是被她刻意放大的担忧。她让自己看起来像极了已被逼到悬崖边陷入走投无路的绝望中。
“你说得都是真的？”
“绝不骗你。”看到了征服的希望，毋陵顺势提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交易条件，“你来帮我炼药，做我药人的器皿，我不仅告诉你这些药人的弱点，还可以让他们停止对你的心上人、你的朋友的一切攻击。只要你老老实实听话，我保证不会伤害他们半根头发。日后他们不来找我麻烦，我也绝没有闲情逸致去找他们的麻烦。”
“听起来我不亏。”
“多么划算的买卖！你是我梦寐以求的宝贝，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吃亏！”
“那我会不会忘记若风……”
“情爱身外物，男人只会拖累你拔剑的速度！唯有断情绝爱才能够逼出最强的你！若要忘我，先要忘情！若清，乖，忘掉这些没用的东西，没有感情的羁绊，你会获得更自在更快乐。”
晓风心底那挥之不去的疲惫再次跃然于她憔悴的面容之上，她半信半疑地盯着毋陵，像个初生的婴孩对未知充满了好奇与渴望，迷茫之下已有憧憬悄悄流露。
“会吗？”
“会！”毋陵向她张开怀抱，“我的小若清，我的乖孩子，你一定会比从前快乐千倍万倍！”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不是风怀瑾，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
“如此，我便心安了。”
晓风将莫忘收回腰间，悬在半空的手掌几乎快要触到毋陵的指尖。
“清儿，别做傻事！”
“若清，你清醒点！”
“风姑娘，千万不要妥协！”
熟悉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回荡在校场，他们都在试图唤醒已经有几分呆滞的晓风。刀光剑影，缠斗他们的人只会因他们的急躁而愈发激进，一次呼喊换来的是一道划过身体的剑伤。
“死丫头，别乱来！”
唐天毅一声怒吼，再次击飞围堵住他的药人矮墙。破碎的尸块漫天飞舞，黑色的血浆毫无征兆从半空洒落。
一时间，青烟四起，被毒血划蹭过的人连剑都拿不住。
“风若清，你不是还要找我算账吗！你不是还要给自己报仇吗！你不是还要救你的这些狐朋狗友吗！你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到，你甘心沦为一个废物吗！”
层出不穷的药人一次次阻碍了唐天毅试图上前阻拦的步伐，无奈之下他只能拼命喊话，用一声声斥责和质问刺激她心底最痛之处。
晓风充耳不闻，仿佛她的世界已陷入一片安静的死寂。
“放人。”
“会的。”毋陵递给她一粒泛着珠宝光泽的药丸，“乖乖把药吃了，我立马放人。”
晓风捏住这一枚堪比孔雀石一般有些好看的药丸，忍不住细细品鉴了一番。
“你若不说，又有谁能看得出这是药而非宝珠？能把药丸做得如此精致，想必你也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毋陵双目微眯，期待着晓风将药咽下去的一刻。
“当然，这一点，我和你是同道中人。”
“你说，我吃下这药会不会死？”
“不会，你死了岂非白白辜负了这副完美的躯壳？”
“那我会不会变得很丑？就像那些怪物一样？”
“不仅不会变丑，就连你脸上的疤痕也会愈合。你会恢复倾国倾城的容貌，恢复成那个一点瑕疵都没有的风若清。”
“看来，这的确是个好东西。”
“这药只是第一步而已，不会让你马上就变得跟那些人一样。”
梦寐以求的器皿即将与他的心血结晶融合，哪怕他不会立即得到穷极一生所要求得的完美药人，毋陵也很难再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之情。
兴奋且急躁。
他就这样一边耐着性子等着，一边加重了箫声的控制。
是威胁，亦是催促。
终于，在他的耐心彻底耗尽之前，晓风咽下了这一粒不知会将她带向何处的绿色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