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虎先生…?是我。”
指节轻叩门,发出三声低沉而克制的声响,蛇仓翔太站在门外,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房间内,稻叶虎二郎刚将浸过凉水的毛巾轻轻敷在芹泽迦楠滚烫的额头上,闻言动作一顿,抬头望向门口,眼角的皱纹因关切而舒展:“是小蛇啊?进来吧,门没锁。”
得到应允,蛇仓翔太才缓缓推门而入。
一股淡淡的酒精味混杂着热气扑面而来,他的目光瞬间落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身上——芹泽迦楠眉头紧蹙,脸颊烧得通红,呼吸急促且带着微弱的喘息,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皮肤上。
蛇仓翔太的眉峰不自觉地拧起,眼底掠过一丝凝重。
“小蛇,你来得正好。”稻叶虎二郎抬手摸了摸刚换上的湿毛巾,不过片刻已有些温热,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焦灼,“从我带她回来起就突然高烧,退烧药也不管用,人也一直昏迷着,这么烧下去,我真怕她撑不住。”
“她不是普通发烧。”蛇仓翔太的声音平静却笃定,目光仍停留在芹泽迦楠苍白的唇色上,“她是中毒了。”
“中毒?”稻叶虎二郎猛地睁大眼,语气里满是惊愕,“是什么毒?难道是……蛇毒?”
他猛地想起什么,起身就要往柜子那边去,“我这存着些解毒丸,是特意备下的,或许能管用……”
“不必麻烦了,叶虎先生。”蛇仓翔太抬手拦住他,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枚装在透明真空袋中的药丸——通体呈深棕色,表面裹着一层光滑的糖衣,看着竟像块小巧的巧克力,递到稻叶虎二郎面前,“我带了解药来。”
稻叶虎二郎接过药丸,指尖触到微凉的真空袋,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蛇仓翔太已转过身,手搭在门把上,语气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麻烦您替我照顾她,也……别说我来过。”
“等等,小蛇。”稻叶虎二郎捏着袋子,看着他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喊住他,“就算我不告诉她,她这么聪明,你觉得,她会猜不到吗……”
稻叶虎二郎顿了顿,“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蛇仓翔太的脚步骤然停住,背影僵了一瞬,他垂着头,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回应:“没有,叶虎先生。”
“没有就好。”稻叶虎二郎望着床榻上眉头微松了些的芹泽迦楠,语气变得温和而感慨,像是在对蛇仓翔太说,又像是在自语。
“小楠这孩子,看上去就聪明,这样的人性子却拧得很。越聪明的人,心思越细,也越容易钻牛角尖,总爱凭着自己的想法揣测别人的心意,到头来困在自己的思维里。作为师父,平日里…多包容她几分。”
蛇仓翔太背对着他们站在原地,肩膀微微绷紧,下颌线绷成一条凌厉的弧线。
房间里只剩下芹泽迦楠的呼吸声,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空气淹没,随后缓缓拉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声轻不可闻的关门声。
待蛇仓翔太彻底离开,稻叶虎二郎低头看着手中的药丸,指尖轻轻摩挲着表面的糖衣,先是合掌,感受着内里的质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是…某种果实提炼的成分?”他随即又嗅一层甜腻的味道,忍不住失笑,“外面还真裹了层巧克力?”
想来是蛇仓翔太怕药丸太苦,芹泽迦楠咽不下去,才特意做了这样的伪装,那份细心藏在笨拙的掩饰里。
稻叶虎二郎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扶起芹泽迦楠,用手臂托住她的后背,让她微微靠着自己,将那枚裹着巧克力的药丸轻轻送了进去,又端过一旁温着的水,慢慢喂了两口,确保药丸顺利咽下。
晨光透过窗棂,芹泽迦楠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视野起初有些模糊,过了片刻才渐渐清晰。
脑袋还有些昏沉,她撑着床垫慢慢坐起身,指尖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揉着,喉咙里泛起一丝干涩的凉意。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稻叶虎二郎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走了进来,瓷碗边缘氤氲着薄薄的白雾。
看到她醒,老人脸上立刻漾起欣慰的笑,脚步都轻快了些:“小玥,你醒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粥放在床头的矮柜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语气里满是松快,“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多了,师父。”芹泽迦楠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她对着稻叶虎二郎浅浅一笑,眼底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就是头还有点沉,别的倒没什么。”
“刚醒都这样,先喝点粥缓缓胃。”稻叶虎二郎拿起矮柜上的粥,递到她手里,粥碗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暖融融的。
芹泽迦楠双手接过粥碗,指尖感受到瓷碗的温度,心里也跟着暖了些。
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微微吹了吹,舀起一勺慢慢送进嘴里,温润的口感滑过喉咙,缓解了不少干涩。
“你是中了那只怪兽的毒。”稻叶虎二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喝粥的模样,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后怕,“连我也没办法缓解那毒,若不是解药来得及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救你。”
芹泽迦楠舀粥的动作猛地一顿,勺子停在碗里,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低了些:“我昨天…完全没感受到,只觉得突然浑身发冷,后来就昏沉过去了。”
话音落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的画面——她对着蛇仓翔太说了些带着疏离的话,他当时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无奈。
想到这里,芹泽迦楠的指尖微微收紧,握着勺子的手有些发紧,粥也没了继续喝的心思,她低头看着碗里的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心里像堵了一团棉絮,闷闷的。
稻叶虎二郎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主动接过了话头:“昨晚,是小蛇过来给你送的解药,我猜,这种毒只有那种果实才能解。”
芹泽迦楠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僵,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错愕。
“那解药看着像是某种珍稀果实提炼的,性子温和却药效强劲。”稻叶虎二郎看着她震惊的模样,语气带着几分笑意,补充道,“他心思细得很,怕那解药味道苦涩,你吃不下去,特意在外面裹了一层巧克力。”
芹泽迦楠眸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那份笨拙又细心的体贴,让她鼻尖微微发酸,呼吸也变得有些紊乱,指尖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些。
稻叶虎二郎看着她,语气温和下来,带着师父对徒弟的开导:“我不知道你们前些日子是因为什么闹了别扭,但小玥啊,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不必把问题想得太复杂。”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的晨光里,语气悠远,“很多事情,看的是最纯粹的本心,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小蛇,他看着性子冷淡,心里却比谁都在意身边的人。”
芹泽迦楠静静地听着,她将粥碗轻轻放在矮柜上,动作急切地掀开身上的被子,起身时因为动作太快,还有些微微的眩晕,却依旧坚持着站直身体,眼神坚定地看着稻叶虎二郎:“师父,我去看看他。”
此时,蛇仓翔太离开了军械库,沿着人行道缓步前行,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早已察觉到身后那道黏腻的视线,像附骨之疽般紧随其后,没有丝毫掩饰的意图。
脚步不停,蛇仓翔太的眼神沉了沉,前方不远处有条狭窄的小巷,墙面斑驳,堆着些废弃的木箱,透着几分幽深。
他没有丝毫犹豫,脚步陡然一转,身影如同鬼魅般闪进了小巷。
身后的跟踪者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变向,急促的脚步声顿了顿,随即加快速度,几乎是紧随其后冲进了小巷。
可巷内空空荡荡,斑驳的墙面上映着稀疏的光影,哪里还有蛇仓翔太的身影?
那人愣在原地,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眼神里满是错愕。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一直监视我…很有趣?”
那人浑身一僵,猛地转身。
蛇仓翔太不知何时已站在小巷的出口处,帽檐依旧压得很低,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却让人喘不过气。
他双臂抱在胸前,硬生生堵住了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