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云昭自拿到配枪以来，第一次开枪。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显眼的目标，她枪法再烂也无所谓。
就没有打不中的可能。
子弹呼啸着离膛，旋转着撕裂空气，直射向那颗悬于塔顶、布满血丝的巨大红眼。
像是打入了一团粘稠的、无形的能量沼泽，在触及瞳孔表面涟漪般波动的红光时，弹头瞬间陷了进去。
云昭曾在上射击课的时候，耍过小聪明。
——将精神丝附着在弹头上，企图改变其轨迹，提高命中率。
她这次依旧这样做了。
附着在弹头的精神丝很快起了作用。
在陷入巨大的眼睛瞬间，她意念刚动，那颗子弹上的荧光纷纷散开，进入到了红眼睛的意识深处。
两人的力量相克。
红眼睛发出一声直入灵魂的嘶吼。
那声音传进她的脑海，在意识深处炸开，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
云昭咬紧牙关，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再次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接连三枪，呈品字形射向红眼的不同部位。
但红眼睛这次有了防备，瞳孔中红光大盛，三颗子弹在飞行途中就像撞上了无形的壁垒，瞬间被挤压、变形，继而崩解成细碎的金属粉末，簌簌飘落。
【你……很好！自那场战争后，从未有人能伤到伟大的瞳影族……】
“弱就是弱，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回归本我后，云昭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呈指数级下降，尤其是面对这种自诩高等、实则丑陋不堪的入侵者。
她此刻压根不想废话，只想弄死眼前这个家伙。
大青鸟继续净化着黑球。
青金色的羽毛迸发出纯净而温和的光辉，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刷着表面仍在剧烈起伏、如同黑色波浪翻滚的黑球。
所谓的核心源，在精神力的不断渗透下体积变得越来越小。
表面翻滚的动静也变得越来越弱，变成了濒死般的、无力的蠕动。
红眼睛显然也察觉到了核心源的急剧衰弱，一股比之前强横数倍的力量风暴以红眼为中心，轰然爆发！
但云昭的精神力紧紧缠绕着它的意识核心。
让它根本无法轻易脱身。
两人，或者说一人一瞳的精神力在虚无的空间中激烈碰撞、湮灭，使得本就摇摇欲坠的黑塔墙壁上，裂缝加速蔓延。
塔身剧烈摇晃，墙壁上原本只是裂缝的地方开始大面积剥落，碎石如雨落下。
青鸾发出一声高亢长鸣，周身光芒大盛。
扩散的银色光纹骤然收缩，笔直地轰入已缩小至篮球大小的黑球核心！
“啵——”
轻微得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
挣扎许久的黑球终于停止了所有蠕动。
表面深邃的黑色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紧接着，从核心处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无数最细微的黑色光点，随即被青鸾的青辉彻底净化、涤荡，消失得无影无踪。
核心源，被消灭了！
红眼睛震怒不已。
这颗核心源是它在漫长岁月中，精心培育出的力量枢纽。
能源源不断地播种侵蚀此界，然后不断复制、扩散黑暗物质。
此刻核心源被毁，等于它的入侵前线彻底崩溃，不仅失去了生产基地，更断绝了以后快速入侵播种的可能。
它没想到，当年的一时兴起，日后会给它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巨大的红色眼睛，看向云昭的目光带着杀意与失望。
【既然你选择站在对立面，从此刻起，你不再是被庇护者，而是……必须被清除的叛徒与敌人，你父亲也休怪我……违约了。】
源头被毁，整个空间形成一道毁灭性的能量冲击环骤然扩散开来。
云昭抬手格挡，无形的屏障拦截在面前。
“你不是早就违约了？”
冲击波造成黑塔从塔基到塔顶，无数巨大的裂缝瞬间贯穿，构成塔身的黑色物质开始化为齑粉。
黑塔开始崩塌。
云昭缓缓抬起眼，脸上没有任何被指责的慌乱，更没有半分愧疚，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和嘲讽。
“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还好意思称自己是伟大的种族。”
她眼神嘲讽的模样，带着彻底蔑视，让红眼睛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她。
光明向导的力量该是柔和、纯净、温暖，带着治愈与引导的特性。
她看起来却一点都不沾边。
与其说受到黑暗物质影响，不如说来自遗传，遗传的那个男人……
黑塔彻底崩塌。
构成塔顶的黑暗物质如同风化的沙砾，在脚下无声地湮灭。
失重感猛然攫住了她。
真正的黑塔亘古永存，不会如此不堪。
崩塌的，不过是红眼睛依靠核心源力量、于此地规则缝隙间强行具象化出的冒牌货。
下坠的过程，红眼睛已经清除掉意识内的精神丝，再次出手。
令人窒息的恶意锁定。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专注！
红眼睛显然不打算给她任何喘息之机，从震怒转为极致的冰冷。
巨大的瞳孔在崩塌的背景中死死盯住下坠的云昭，瞳孔深处，不再是翻涌的血色，而是化作了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黑暗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极虚空，蕴含着吞噬一切、湮灭一切的意志。
没有能量的光束，没有实体的冲击。
刹那，浩瀚磅礴的精神力量，无声无息地跨越了空间的阻隔，直接轰向了云昭的意识海！
若是在以前，面对如此规模、如此恶意的精神入侵，云昭的意识屏障即便不瞬间崩溃，也必然摇摇欲坠，难以支撑。
但成为光明向导后，她的意识屏障早已发生了质变。
所有这些冲击和污染，在触及她意识屏障的那层光芒时，如同撞上了绝对光滑的镜面，绝大部分被折射、滑开。
少数渗透进来的，也被屏障内部流转不息的光明之力迅速净化、中和。
无法真正撼动她的核心意识。
云昭依旧在下坠，黑色的尘霾拂过她的脸颊，她无所畏惧，轻飘飘地道：“你就这点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