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光晕中投下柔和的阴影。
在她身后，青鸾凝实如真正的神鸟，每一片羽毛都清晰可见，流淌着七彩光华。
它展开足以遮蔽小半个天空的华美羽翼，发出一声清越穿云的啼鸣。
啼鸣声所及之处，停滞的五名哨兵眼中的黑气随即蒸发，露出原本疲惫却清明的眼神。
他们茫然地环顾四周，犹如大梦初醒。
可没有人出声解释这一切。
谢途目不转睛望着远处的动静，久久不语。
弥漫在空气中、如同致命雾霭的黑暗物质，在纯净的白金光芒面前，像被点燃的枯草般，剧烈地扭曲、沸腾，最终化作缕缕轻烟，被彻底净化，融入新生空气。
浩瀚的力量跨越时空，污秽尽褪，污染区内所有的一切正在虚化。
天空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隐隐有光从缝隙透进来。
白述的身影在愈发强烈的光芒中几乎透明得像一张玻璃纸，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舒展、安详。
北极狐周身的黑雾尽散，露出本来面目。
它虚弱地伏在他怀里，不再焦急，似乎明白了这就是最终的归宿。
云昭缓缓睁开眼，与白述的目光对视上。
他眸中带笑，“云诀果然没骗我们。”
光明向导很强。
如果是她，定能终结这场持续了两百年的灾难。
“接下来，拜托你了。”
云昭看向他怀里的北极狐，“那你呢？”
“我已完成我该做的……”执念消散之际，便是他陨落之时。
白述垂下眸，抬手轻轻一挥。
在他身后，被他藏起来的双塔显露出清晰轮廓。
两座塔高耸入云，黑塔缠绕的暗紫能量正剧烈沸腾，而白塔的光芒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牵引，变得愈发纯粹。
云昭刚得知不用亲手杀掉老白，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缓解，却在眨眼间看见双塔出现在眼前。
她瞳孔收缩了下，猛地再次看向白述。
男人的身躯在光芒下显得格外黯淡，像极了夕阳下即将熄灭的余烬。
“去吧。”
白述没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其他人，他很虚弱，说话却很稳，“我能感觉得到，它此次扩散非比寻常，外面可能已经出事了。”
得知消息，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虽然此前大家已有所猜测，但从老白嘴里说出来，增加了可信度，让他们愈发担忧起来。
“在我陨落后，这里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它很快会发现这里。”
白述叹息：“别怪我浪费了这几小时，我总要确认，你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如果连他这一关都过不了，他又怎么能够安心将担子交给他们。
云昭知道时间紧迫，只沉默了一瞬，“我明白。”
她转身，朝着双塔靠近，却又突然停住脚步望向队友们，目光最后落在了谢途身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
谢途身姿挺拔地站在那，紧握手中的唐刀，与她遥遥相望。
那双总是沉稳如古井的眼眸深处，有关切，有担忧，更有一种不得不放手的沉重。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心底，像一座沉默的山，为她守住后方，却也清晰地划出了一道她必须独自前行的界限。
云昭远远回望，看懂了他眼中所有的未尽之言。
她说：“等我，我很快出来。”
谢途扯了扯嘴角，本想笑着让她别操心他们，但却失败了。
他嘶哑着嗓音回道：“嗯，我等你。”
无论多久，他都会等。
白金色的光芒在周身流转，云昭转身，没有回头，朝着双塔跑去。
白述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到时红眼睛会立马接管崩塌的域，她如果没有及时出来，外面的这些人会很危险。
但徽章只有一枚，听说入口还会检测基因。
只有她进去，也只能她进去。
不过在进去前，有些事情，必须告知老白一声。
“我有个好朋友，她叫白瑜，也是一名向导。”云昭边跑边道。
这里是他的域，无论她身处何地，老白都能感知到。
“白……瑜？”白述几乎完全透明的身影一顿，眼睛里带着微微悸动。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千斤重量。
云昭嗯了一声，成为光明向导后，她的体质倒没怎么改变，才跑一段路就有些气喘。
她快要抵达塔前，“她活泼，开朗，有自己的理想抱负，靠自己争取做了一名外派哨岗的向导，她一直以自己的祖先为傲，当做自己前进的目标。”
“还有，白家的现任当家人叫白墨，是基地特殊能力部的部长……沈基地长他像个老好人，平衡着基地各个部门的矛盾，对谁都笑眯眯的很好说话……”
“还有韩大刀的后人，韩部长我只见过他两三次，但他们都很好，将曙光基地打理得井井有条。”
云昭说：“前辈，你们用生命守护的火种，从未熄灭。”
白述听着她的描述怔了许久。
他仰起头，似透过崩塌的天空看见了百年后的景象。
训练场上奔跑的新生代，指挥部里忙碌的身影，还有那个有着他与她血脉、名叫白瑜的姑娘。
“谢谢你告知我这些。”白述突然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云昭已经跑到两座塔的中间，她仅看了一眼，选择了黑塔。
白塔有着净化之力，能平衡黑暗物质力量。
源头大概率是在黑塔里。
在即将进去之际，天空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细碎的光之碎片从裂缝中簌簌落下，宛如一场逆行的光雨，洗涤着这片即将彻底消散的天地。
云昭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穿过那些飘落的光之碎片，想要挽留什么，又像是要拂开这终结的帷幕，看得更真切些。
她知道，时间已经不多，转头最后看了眼白述。
“前辈，保重。”
没有轰轰烈烈的告别，只有一种悲伤却温暖的释然。
白述的身影在这光雨中愈发淡薄，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沉寂的双塔，又望向云昭，带着无尽的期许。
“保重。”
去终结这一切吧，为了所有逝去的，也为了所有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