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嘲笑：“废话，还真以为自己能摸到羊皮纸？”
他们唯一接触到羊皮纸的机会，只有钉在教堂门上的羊皮纸敕令。
浑身鱼腥味的渔民，哪怕蹭到一下敕令，都要背负一笔高额的冒犯税。
定下了态度，酒鬼们对报纸格外挑剔。
“卷成筒只比拇指粗一点，手一松就看不见！”
“闻起来像是晒臭了的咸鱼！”
“一撕就坏。”
“倒是能用来擦屁股。”
一人一句找完茬，发泄完对“傻子魔法师”的暗戳戳鄙视，所有都满足了。
然后小心翼翼抽出一张报纸。
这么脆弱的东西，他们可不敢用力。
要是被抠门的独眼巴隆发现，他们得自己垫钱，给风暴酒馆延续寿命了。
在盐泽港。
文字、书籍，是贵族和通过全套受戒仪式的上等人，才有机会拥有的东西。
普通人能认识钱币上几个常用的数字，已经顶天了。
好在，土库街的居民不缺少故事。
随便凑凑，就能凑出两个识字的老酒鬼。
“好重的油墨味，中间这团最大的乌贼屎是什么？”
“叫做版面，上面写着：格利管家强烈推荐的新闻报社，带你第一时间了解盐泽港的新消息！”
“老蛤蜊？只要给这只老蚌塞够珊瑚币，他连烂渔网都能推荐！”
“至少代表报社的事真在领主那过了一圈——没人找他收税？”
“再下面是招募广告，潮汐报社招募10名报童，3名记者，酬劳面议，日薪不少于20珊瑚币……日薪是什么？”
“一天工作的报酬？”
“开玩笑吧！那我岂不是能每天点两杯大桶麦酒？”
“他们的招人消息到处都是，现在还没招满，要求估计很高。”
“不是，你真打算去试试？”
前面那人不说话了，过了几秒才嗫嚅道：“试试又没坏处。”
对方可是在领主那里过了明路的。
要是不守规矩。
贪婪的伯爵大人，绝对不介意将这家店收入囊中。
那可是两杯大桶麦酒……
老酒鬼们继续往下看，基本是一些盐泽港内的新闻或者八卦。
有些他们知道，像是当事人一样老气横秋地点评八卦的不足之处。
有些不知道，他们一起对着几行文字疯狂讨论。
翻页，大小正好一个招募广告空间的插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肖像画？”
“长得有点像东街老卡尔的儿子？”
盐泽港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几笔勾勒的小说插画。
颜色没有油画丰富，只是一种色彩，却格外传神。
像是随手泼墨，便得到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瘦削少年。
他在暴风雨中抓着破旧渔船的船桅，仿佛随时会掉进汹涌的大海里。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幅画吸引了。
“我想先看这边！”
被推了一把的瘸腿老佣兵，不耐烦的回头。
“有的看就不错了！”
他已经好几年没读过羊皮书籍了。
以为念报纸对他而言很容易？
奈何想看插画版面的人太多，老佣兵惦记着他们答应的麦酒，只能照办。
……
“哼~”
独眼巴隆轻哼着歌，在酒馆屋顶上晾晒鳕鱼干。
远看如同长满霉斑的鳞片。
这里是土库街阳光最充足的一片区域，每天三个小时的日照，决不能错过。
和大部分久居盐泽港的外地人一样。
他也是被纳利斯王国的空间魔器吸引，来附近碰碰运气。
可惜一连好几年，都没碰见传说中的纳利斯商队。
想着反正整片大陆都一样烂，干脆在当地住了下来。
开酒馆是他尝试的第三个行业。
按照现在的进展，很快他就要想第四样工作的内容了。
想到刚才听了一耳朵的酒客谈话，巴隆嗤笑。
“只是主动跳进渔网的呆头鱼，才会以为魔法师都是傻蛋！”
他也是魔法学徒，依旧要在开酒馆的同时，捕鱼卖鱼干，才能维持温饱。
最近流行的傻瓜魔法师故事，他是一个儿字都不信！
潮汐报社的来历一定别有深意。
有赚钱的法子，只是暂时没显现出来而已。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魔法师和魔法师之间亦有差距，他可不会提醒这群只顾着赚他便宜的老酒鬼们。
处理好鱼干，巴隆将刚才酒鬼们要的麦酒端了出来。
却发现酒馆内不复以往的喧闹。
巴隆奇怪地侧头，望向唯一的发声处。
“……风暴之子站在断桅上，雷光缠绕着他的水矛。‘你们抢走我的渔村，’他对着海盗咆哮，‘我就用北海的怒火喂饱你们！’”
老佣兵的声音慷慨激昂，仿佛说话的正是他本人。
“下一刻，万丈海浪从他身后升起，将海岛船衬托得像是大海中的一片树叶！”
人群中爆发出喝彩。
“好！”
“就该这么做，哈尔！”
“给这群水老鼠一个教训，我们可不是好惹的！”
众人的脸激动得涨红，双手握拳在空中比划。
巴隆从旁边经过，满脸问号。
这群老酒鬼酒量不行了？一杯麦酒醉成这样。
他将两大杯麦酒放在桌上，叫醒众人。
“你们在聊什么？谁是哈尔？”
“是《风暴之子》的主角，那份报纸上的。”
有人不耐地回了一句，眼神火热地看着围坐在中间的瘸腿老佣兵。
“后面呢？快继续啊！”
老佣兵遗憾地摇头。
“就到这里，新的内容要等下一期报纸。”
“什么？那不是要明天？”
“明天还好，听说这个专栏的专属故事有好几个，什么时候换了也说不定。”
“后面哈尔能解决海盗吗？”
“当然！你也不看看，他前面收拾村头几个恶霸，有多轻松！”
“也不一定，他全靠愤怒才掌握力量，对面可是有一整艘船的海盗！”
一群老酒鬼个个说得头头是道。
有人说他亲眼见过海盗船，故事里的只是一艘侦察用海盗船，没有海盗的主战力。
有人考虑哈尔又出现战后脱力的情况，该怎么在海上活下来。
有人担忧哈尔的举动引来海妖。
比起靠趁火打劫生活的海盗，海妖更加反感大肆捕鱼的渔民。
哈尔不仅是渔民的后代，还学会了海妖的能力。
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一个观点得到了大部分人支持，众人摇头叹息，唏嘘哈尔之后的遭遇。
被晾在旁边的巴隆：“……”
他重重敲了敲桌面。
“谁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故事？”
居然让这群老酒鬼，连新出桶的气泡麦酒，都不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