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赢站在石门边,目睹了这惨烈的一幕,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那句“小雪”,那个被掷向空中的绝望身影,那男子最后的笑容和决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在他的心上狠狠剜过。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无力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巨大的混沌虫形成巨量的虫巢,向着男子扑来。
“真是麻烦……”东赢低低地啐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更多的却是一种临战前的凝重。
他知道,此刻抱怨无用,唯有出手。
混沌虫的威胁,他比谁都清楚。
那东西最可怕的并非那毁天灭地的冲击力,而是它如同跗骨之蛆般,能悄无声息地渗透人的心神,将理智一点点蚕食,最终引向彻底的精神崩溃。
东赢的精神,是在无数次生死边缘、在血与火的淬炼中铸就的,早已坚硬如铁,寻常的精神蛊惑对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近乎百毒不侵。
然而,面对这传说中的混沌虫,即便是他,心底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寒意,一丝源自生命本能的后怕。
但,当“小雪”那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的瞬间,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恐惧,都如同被烈阳炙烤的冰雪,瞬间消融无踪。
他不能退,也退无可退。
就在他准备全力以赴之际,前方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去……怎么是这家伙?”东赢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骨节发出“咔咔”的轻响。
他死死盯着混沌虫前方那悬浮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黑色骷髅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家伙不是早就死了吗?魂飞魄散了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色骷髅头,那是阿莫斯的标志!
“可恶,这下麻烦了!”东赢心中暗骂一声。
一个混沌虫已是棘手万分,再加上一个不知为何重现的阿莫斯残魂,这局面顿时凶险到了极点。
几乎就在他念头转过的同时,那黑色骷髅头猛地睁开了空洞的眼眶,两点猩红的幽光锁定了东赢。
显然,阿莫斯的灵魂之印已经洞悉了东赢身上那股不容小觑的强大力量,毫不犹豫地引动了它那最为歹毒霸道的一击——灵魂索命!
一股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东赢不敢怠慢,体内的玄力毫无保留地疯狂涌动起来,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他没有丝毫退缩,眼神反而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吼——!”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龙吟在他体内响起,暗红色的玄力如同奔腾的岩浆,在他手中迅速凝聚、塑形,最终化作一杆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长枪——白龙吟!虽然玄力是暗红之色,但枪身之上,却隐隐有白色龙影咆哮盘旋。
“杀!”东赢一声暴喝,声震四野。
他双脚在虚空中猛地一踏,身形如离弦之箭,手持白龙吟长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无视了那令人窒息的灵魂威压,悍然向着虫潮与黑色骷髅头的方向发动了决死一击!
枪出如龙,暗红色的枪芒撕裂长空,与阿莫斯那凝聚了无尽怨念与死亡力量的灵魂攻击悍然相撞!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骤然爆发!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以碰撞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狂暴的气流如同无数把无形的利刃,肆虐天地。
离得稍近的几只混沌虫瞬间被撕成了碎片,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东赢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迎面撞来,仿佛被一座高速行驶的山岳正面击中。
他闷哼一声,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巨大的爆炸气浪狠狠地掀飞了出去。
身体在空中翻滚,意识在剧烈的冲击下开始变得模糊。
爆炸产生的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在那片绚烂而致命的光芒中,他仿佛看到了阿妈温柔的笑脸,看到了阿爸严厉却充满关爱的眼神,还有……红衣!红衣那总是带着一丝嗔怪、一丝担忧,却又无比明亮的眼眸……
“啊……!”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温暖的幻影,想要远离这冰冷残酷的战场。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嗔怪、一丝无奈,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又逞英雄!”
是红衣!
东赢的身体猛地一震,涣散的眼神中骤然闪过一丝清明。
他看到了,在他眼前不远处,一抹红衣的虚影正静静地悬浮着,眉眼间依稀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红衣……”他喃喃低语,伸出手,却不是去触碰,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猛地将那抹虚幻的红衣身影挥散。
虚影如同泡沫般破碎,消散在空气中。
东赢缓缓地抬起头,望向那依旧汹涌的虫潮和那狰狞的黑色骷髅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又坚定的笑容。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地响起,仿佛是在对消散的红衣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红衣,如果你……如果你真的能看见……大概又要数落我了吧。”
“数落我……非要逞什么英雄……”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胸口传来阵阵剧痛,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逞英雄啊……”他低声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天地,“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必须站出来。”
“也许……也许不会有任何期待的事情发生,也许……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但至少……”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至少……让我失望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话音落下,他挣扎着,从混乱的气流中稳住了身形,残破的身躯上,再次燃起了不屈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