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浅觉得无比可笑，不禁大声嗤笑，“老太婆，你说我造孽？你和冯素华狗咬狗的戏码又开始了，实话告诉你，我练过打靶，要打你的头，绝不会打你别处。”
萧浅快步走上三级台阶，枪口瞄准钟雁群的额头。
“我现在数十下，萧志恒，你不躲开，你就陪老太婆一起死，向我妈赎罪。”
“一”
“二”
“三”
萧志恒完全不惧，把钟雁群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不留一点的缝隙。
萧浅冷冷一笑，继续数下去。
“四”
“五”
“六”
“七”
萧浅停顿了一秒，手指轻轻压下板机，最后关头，她不会心软。
“八”
“九”
“十”
“砰！”
手指扣动了扳机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力道强行改变了子弹的发射轨迹，一只厚重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枪口冲上，天花板留下一个黑色的窟窿。
萧浅转过头，一脸震惊地看着站在她身后的叶城。
叶城紧锁眉头，从她手里夺过枪，反手将她扣在自己怀里，在她耳边低声斥责。
“回头跟你算账！”
然后，叶城松开她，把枪收起来，视线落在吓懵了的萧志恒和钟雁群身上，他们因为条件反射，蹲了下来。
萧浅十分茫然，明明刚刚她数数的时候，身后毫无异常，叶城的出现犹如从天而降，她完全没有任何感知。
叶城走上前，扶起萧志恒和钟雁群，“不好意思！两位，刚才就是走火，没事，我是警察，我现在把她带走。”
“叶警官，你来得真及时。”萧志恒强作镇定，恼怒的目光掠过萧浅，停留在叶城的身上。
“嗯，有惊无险就是好事，告辞。”
叶城没有说多余的废话，转过来，拽住萧浅的胳膊，萧浅执拗地挣脱了一下，却被他紧紧攥住。
“你已经失败了，走吧。”他的声音很轻。
萧浅深吸口气，狠狠瞪着他，“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手臂上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越来越大，萧浅感觉到了他的怒意，只好听之任之，跟着他走出萧家别墅。
萧起孝在暗处目送他们离开。
在萧浅开始数数的时候，叶城已经来到萧家别墅，为了快速寻找到萧浅，他给萧起孝打了电话，萧起孝带他过来，幸好她在数到十的时候，开枪迟缓了一下，他才有机会纠正子弹的轨迹，不然今天萧志恒必死无疑。
车上，静谧无声，昏暗的路灯，光影疏离，在他们阴沉的脸上投下模糊不清的光圈。
叶城没有启动引擎，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
无声的沉默，车内如真空一般，令人局促不安。
叶城怎么醒来的，饿醒的，没吃晚饭，做了大量的体力运动，他起来想弄点吃的，怀里的人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枪。
他猛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一刻，他也明白了萧浅的反常行为，一个头脑冷静对感情洁癖的她忽然毫无征兆地和他发生关系，只是因为他脱掉外套的时候，她看到他腰间的枪套。
她心中早已有所盘算，一直隐忍，用性爱迷惑他，等他睡着。
现在想想他们发生的一切都觉得毫无真实感，如泡影如梦幻如闪电，虚空飘渺。
“你要一直坐着吗？”萧浅打破了沉寂。
“你对我有真心吗？”叶城转过头看向她，轮廓分明的侧脸覆盖着冰冷。
“我拿了你的枪，你怕受处分，你可以说是我偷的，我杀了人，我会承担一切后果，你让我功亏一篑，你现在问我真心？”萧浅迎上他失望的眼神。
“你知道我说的真心是什么吗？你和我睡觉，只是为了偷枪？”叶城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
“开车吧。”
“不开，你回答我。”
“还用回答吗？结果就摆在眼前，我说不是，你信吗？”
叶城闭了闭眼，从来没有过的心痛袭击了他，像一个建好的玻璃房突然被击个粉碎，带着尖锐棱角的玻璃残渣割破了身体的每一处，他又气又恼，抬手勾过她的脖子，靠近她的唇，“萧浅，你让我太伤心了。”
随后，一个近乎撕咬的吻落下。
萧浅挣扎着，双手抵在他心跳的位置，他着急过来，没穿厚外套，薄薄的衬衫衣料，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窒息感不断袭来，突然，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咬破了他的唇。
“唔”，叶城吃痛，松开她，摸了下嘴唇，有鲜血。
萧浅紧抿双唇，盯着他那双深邃幽暗的长眸。
“别闹了，开车吧。”
“说了不开。”叶城犯了脾气，“你骗我感情，偷我枪，还咬我，这事没完。”
“我第一次给了你，你还想怎么样？”
“我也一样。”叶城气不过。
“你装的。”
“我装，我是你孙子。”
萧浅无奈地苦笑，他怎么这么幼稚，这个时候到底要争什么！
“行，我是你奶奶。”
叶城倒吸口凉气，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他的眼睛，“你现在怪我阻拦你是吗？”
“是！我没杀了钟雁群，心情很差，你不开车，我自己走。”萧浅按下车门按钮，却被锁死了。
“好，你去。”叶城把枪拿出来放在她手掌心，“去吧，你去杀人，杀了人你也得判死刑。”
“我不怕。”萧浅拿着枪，又去按开门键。
叶城气得鼻孔冒烟，“你还真去啊！”
他把枪从她手里夺过来，放入口袋，启动引擎，彻底哑声。
萧浅靠在椅背上，淡漠地说：“我迟早会把她杀了。”
叶城难掩复杂的情绪，狠狠踩下油门，车子风驰电掣，像一阵风闪过，他明显超速了，还好已是半夜，街上的车稀少。
光影迅速闪过，萧浅不得不拉住把手，侧目瞥向他，他专注的神情燃烧着愤怒，明暗快速交替的流光如黑色的湖水在周边绵延。
“你开慢点，你是警察，超速违法。”
“你还知道我是警察啊？”
叶城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停在了马路中间，幸亏后面没车，不然准追尾。
“现在说清楚，你还杀不杀人？”
“杀。”
一个字的回应简直是对他职业的挑衅。
叶城调转车头，漂亮的扫尾，他的车是特斯拉，加速很快，“你刚才开枪属于刑事犯罪，按照刑法，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先采取强制措施，拘留。”
“你要公事公办？”
“不然呢？等你杀了人，再公事公办，你当我这个警察是假的！”
叶城已经愤怒到极点，忍无可忍，本来他的枪被偷，用了一颗子弹，他回去都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写报告，脑子已经一团糟，可她不知悔改，不知好歹，当着警察的面说要杀人，原则性问题，他绝不能纵容，即便他爱她，他也不能违背职业原则。
“你根本不知道内情，如果换作你，你也会这么做。”
“我猜得出来，钟雁群害了你母亲，你父亲知情包庇。”
“她不止残害我母亲，还害死了我哥，你知道萧志恒有多么可恶吗？他逼我母亲拔掉我哥的氧气管，他们才是应该被带回警局的人！”
萧浅气愤不已，凭什么她杀人未遂就该按照法律执行？他们却逍遥法外，过着好日子。
叶城慢慢减缓车速，靠边停下来，看着她脸上浮现出来的恨意。
“萧浅，你理智一点，你很清楚任何案子，只要搜集足够的证据，法律会为受害者主持公道，你这么贸然去杀人，你将面临的是什么，你不怕吗？更何况他们名义上是你的亲人，如果刚才我慢了一秒，现在你父亲已经死了，你杀了他，你不会痛快的，等有朝一日，你母亲恢复健康，知道这一切，她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等待法律审判简直天方夜谭，三十年前发生的事，谁来证明钟雁群背地里用药物残害秦枚发疯，没有证据可言，这是个无头案，至于所谓的亲情于她而言早已消失殆尽，唯独母亲的冤屈让她顶着这一口怒气，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是失去理智，而是过分理智，如果法律无法除掉某些罪恶，正义只能靠自己的双手。
车内安静了片刻。
叶城也逐渐平复了，用极淡却不可撼动的口吻说：“两条路你选吧，要不去警局，要不打消你的念头。”
萧浅闭了闭眼，努力将愤怒硬生生地咽下去，向叶城伸出手，“给我根烟。”
叶城没有拒绝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敲出一根，连带打火机一块儿递给她。
“啪嗒”，蓝色的火焰燃起。
纤长葱白的手指间一点猩红慢慢亮起，萧浅轻啜一口，吐出淡淡的烟圈，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靠在车门上，单手环于胸前，另一只手轻轻搭着，纤细白皙的手指夹着烟放在唇边，吸一口，吐一口，烟雾渐渐笼罩，在空气中散开，她微微仰头看了眼昏暗的路灯，潋滟的眸子暗沉，清冷中带着说不清的惆怅。
叶城透过车窗注视着那个寂寥又无助的背影，说不上什么滋味，但他始终没有下车，他知道她需要单独的空间，抚平混杂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