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国,军队体系有着明确而微妙的划分。
王军,即王室近卫军,直接效忠于王室,是守护王权最核心的武装力量。其成员并非来自普遍征兵,而是每年从各大顶尖军校毕业生中严格遴选,优中选优,堪称精英中的精英。他们装备最精良,待遇最丰厚,代表着王国武装力量的门面与荣耀。
而白冽所统辖的战役军,则实行公民普遍服役制,规模庞大,根基深厚,是戍守边疆、应对大规模冲突的主力。
常年征战使得战役军作风彪悍,实战经验丰富。
两军虽同属S国武装,职责各有侧重,但暗中的较劲从未停止。尤其在争夺优秀军事人才时,常常闹得不可开交。
王军凭借其地位与资源,总能吸引大多数顶尖苗子,这让自诩为王国支柱的战役军将领们时常感到不快与不甘。
尽管战役军功勋卓着,但在许多人心中,尤其是在王室与核心权贵圈眼中,他们比代表着正统与荣耀的王军始终低了一头。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成为了两系人马之间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在S国现代军事史上,曾有过一次意义深远的整合。
已故的白冕亲王凭借其卓越的战功以及独特的个人魅力,成功促成了王军与战役军的短暂合并,将其整编为统一的“王国联合军”,并亲自出任最高统帅。
在那段时期,两军壁垒被打破,资源得以优化,战力达到空前鼎盛。
白冕亲王不仅赢得了王军精英的绝对效忠,更以其在战场上身先士卒的作风与爱兵如子的情怀,深深折服了原本桀骜不驯的战役军将士,真正实现了两系人马同心同德。
然而,随着白冕亲王意外战死,这座由他一人维系的大厦顷刻崩塌。
失去了这位核心领袖,固有的隔阂与利益分歧迅速表面化,联合军体系名存实亡,很快便重新分裂为原有的王军与战役军,甚至因之前的积怨被清算,彼此间的对立较以往更为深刻。
白冽虽被S国民众誉为白冕接班人,但其实他始终未能真正获得如白冕亲王那般跨越两军的、毫无争议的权威。尤其在三军高层及王军体系内,对他更是不屑一顾。
在他们看来,白冕亲王留下的是一个后无来者的空缺,白冽顶多只能算一名出色的将领,远远达不到弥合裂痕、凝聚整个武装力量的层面。
是以,当白冽看见三位王军的老元帅同时出现在宴厅时,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起,远胜于腹部的剧痛。
这三位老元帅,每一位都是足以震慑一方的军中泰斗,早已不过问日常事务。此刻竟为了一场归国庆典齐聚于此,其象征意义不言而喻。
白朱拉缓缓扫过满地狼藉,视线最终落在面色惨白的白冽身上。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白冽身后一名心腹将领抢先一步,单膝跪地,语气悲愤:陛下!是殿下!殿下不由分说,突施辣手,长官毫无防备,被当众重创!此举不仅重伤长官,更是践踏我战役军全体将士的尊严!还请陛下严惩!
另一名将领也立刻出列附和,言辞激烈:陛下明鉴!长官顾及王室颜面一再忍让,可殿下却变本加厉,甚至我等上前规劝,都被殿下及其随从一并殴打!陛下!我等愿为S国战死,却受不了这等羞辱,还请陛下为我们做主!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将沈归灵描绘成蛮横无理、主动挑衅的暴徒,而白冽则成了顾全大局、无辜受辱的受害者,字里行间都在强调此举对战役军造成的冲击,俨然是以军权在向女王施压。
白朱拉掌权帝国半个世纪,虽是女子,但其政治手段与魄力远非一般男子能比。
她可以处罚沈归灵,但前提是她想,而不是被一群鼻青脸肿的军官反制。
是故,她并未回应将领们的控诉,转眸看了沈归灵一眼,又落回将领身上。
无形的压力随着女王的沉默而持续累积,之前还情绪激动的将领,在这片死寂中也逐渐感到了不安,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陛下,息怒。
恰是这时,白拉曼优雅上前,朝着女王微微屈膝行礼,笑着道:年轻人之间有些意气之争,说开了就好,都是自家人,说什么颜面不颜面的,是不是啊?阿灵?
说罢,她略有深意地看向沈归灵。
沈归灵缓缓抬眸,眼里没有半分妥协:不是。
长公主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在她看来,沈归灵已经占了便宜,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之举。
沈归灵转头看向白朱拉,微微上挑的瑞凤眼带着出鞘的锋芒:白冽与其一众将领言辞羞辱我的父亲。陛下,我的父亲可以随意被羞辱吗?
白冕这两个字,不管是在S国还是在女王心中都是特殊的存在,容不得半点不敬。白朱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那双风霜不侵的黑眸迅速凝结寒冰。
闭嘴!白冽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言辞激烈,陛下!我从未对亲王殿下有过半分不敬!他血口喷人!
他身后那群将领也瞬间炸开了锅,群情激愤:
信口雌黄!我们对亲王殿下向来敬重有加,绝无此事!陛下明鉴!这是赤裸裸的构陷!
我等愿以性命担保,长官绝无此等言行!
面对众口一词的指责,沈归灵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游刃有余:陛下觉得,我一个还未认祖归宗的孤儿,会用自己的亲生父亲撒谎吗?
怎么不会?!
白冽和白密眼眸同时一缩。
白朱拉也不知是被哪句话触动了,转眸打量起求饶的众将领,眼神不怒自威。
白冽这才意识到沈归灵是只狡猾的狐狸,咬牙切齿:陛下英明,我等皆可自证。
说到自证,我也有证人。沈归灵转头,波澜不惊地看向白密。
白密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秒入戏,指着白冽:对!圣君奶奶!我就是听见白冽对亲王不敬才出手的,您知道的!我这个人有一说一,从不撒谎。
白拉曼见状,气得拳头都硬了。
臭小子,这种话他怎么有脸说?整个王室谁不知道他从会说话就谎言不断?
陛下。
就在气氛胶着不下时,安缇上前一步,身姿笔挺如松,对着白朱拉和三位元帅一一行礼后,目光坚韧:陛下,安缇愿以性命起誓,殿下所言分毫不差。
阿提查沉吟片刻,上前在白朱拉耳边低语:陛下,旁人不好说,但安缇自幼跟在亲王殿下身边,她说的话还是可信的。
这话一落,白冽及其身后的党羽脸色瞬间阴沉。
白密:
这老头儿在讽刺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