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澜丝毫不知道在她身后凝望着她的苍衍长老内心的心理活动有多丰富。
她坐在那儿看着清微宗坐落的山头上的风景，吃着果子还不忘跟林泽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快哉极了。
苍衍长老走上前去，望着苍远的青山，开口问柏澜。
“你喜欢这儿吗？”
扪心自问，柏澜是喜欢的。
萦绕着浓郁灵气的地界，连呼吸都让人无比舒畅，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那都是自带经验值的。
所以要不说人家修仙的都往灵气浓郁的地方跑呢。
在那种地方，光坐着什么都不干，经验值都比别人涨的快。
“喜欢啊。”柏澜顺着自己的心说出了答案。
苍衍长老笑了一下，走到柏澜身旁，和她一样席地而坐，并排看着远处的青峦叠嶂。
“既然喜欢，那就留下来。”苍衍长老侧目，定定的看着柏澜。
他希望从柏澜嘴里得到愿意留下来的答案。
只要她愿意留在清微宗，做他的弟子，他保证倾囊相授，将她培养成修真界中独一无二的当世大能。
想当年，在那场仙魔大战中，多少修士大能陨落。
自那之后，修真界比起魔界也好不到哪儿去，元气大伤。
各大宗门休养生息了一阵后， 重新开始培养自己门下的弟子，同时又敞开大门，广迎各路根骨好、资质上佳的人入宗门，重现往日荣光。
可惜那时候好苗子实在不多，就是有，多半也被家里人阻拦，入宗门修炼曾经有多么让人向往，那时就有多么让人避之不及。
那场仙魔大战里，殃及了不少凡界的人。
比起那些会仙法术法的仙人修士来说，寻常凡人空有一副拳脚。
在这种大战里，往往他们还没施展开呢，就被某一方的术法给掀翻了几个跟斗，简直就像是一只只渺小脆弱的蝼蚁，毫无自保能力。
因此，寻常凡人家里哪怕真出了适合修炼的人，他们也不愿送孩子前去，恨不能躲得更远一些，不牵涉进去更为安全。
他们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何苦掺和他们那些仙人魔族的斗争之中，平白做了战争中的牺牲品。
当时的修真界备受打击，如若再那般发展下去，修仙的人越来越少，好几个宗门都凑不出当年一个宗门的人。
那么，宗门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后来经过时间的沉淀，一代代凡人生老病死，繁衍生息后，逐渐不再有人知晓曾经仙魔大战带给他们的阴影。
修真界各个宗门才慢慢恢复了一片生机。
当然，那只是熬过那段时期的宗门的情况，没熬过的就渐渐解散消失。
惜才之心人人有之。
从前苍衍长老看中了柏澜她爹柏明，立刻就将其收做弟子，悉心培养，连当时与柏明资质不相上下的廖胥，他都没那么上心。
一腔热血，一门心思的把重心全都放在了柏明身上，就希望他有朝一日一飞冲天，能成为他们宗门里第一个飞升成功的好苗苗。
结果好苗苗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叛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丝毫不顾往日的试图情分，直接绝情的离宗出走。
留下一封信，信里说是过够了这种每天只有修炼的生活，他要换一种活法。
直气的苍衍长老将柏明那时候住的屋子给砸了个稀巴烂。
还为此害得好不容易有希望能飞升的他都因为心头的郁结与愤懑卡在了瓶颈。
自此，苍衍长老再不理宗门事务，将大权全部交给了另外一个得意弟子廖胥，宗主之位也交了出去。
虽说那时候苍衍长老偏心偏的厉害，可廖胥很是争气。
哪怕没师父指导，自己一个人也修炼得不错，进益一日千里，性子又极稳，境界那是腾腾往上长。
后来的苍衍长老总是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非得逮着一个不成器的徒弟死命的让他变得更有出息，却不去栽培本来就成器的那个。
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世事大多如此。
可或许苍衍长老人生中就是有那样的坎儿需要他去迈过。
当他再度遇见柏澜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又开始想要浇灌好苗苗让其茁壮成长了。
——“既然喜欢，那就留下来。”
是苍衍长老发自内心的想法，其实说出口后，他内心还在挣扎思索。
万一呢，万一柏澜不像她爹那样混不吝呢？
万一呢，万一柏澜又是一个她爹那样的混不吝呢？
脑海里有两个“万一”不断盘旋着，但苍衍长老无法再轻易后悔。
因为话已经被他说出口了，只要对方应下，那么不管结局如何，他都得再试一试。
坐在旁边的柏澜冲苍衍长老笑了一下，说：“那还是不了，这里不适合我，我也配不上这儿。”
她清楚的看到了对方眼里对自己的殷殷期盼与惜才之心的冉冉升起。
可惜啊可惜，恐怕是要让苍衍长老失望了。
她这辈子不打算当个拼命三妹，上辈子拼的太狠了，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需要借现在不知道会有多长的时光好好让自己慢下来，去感受时间的缓缓流逝，感受山川四季的点滴变化，换一种方式过活。
清微宗固然很好，但大宗门还是卷的。
卷生卷死在哪里都存在。
她那三师兄就是把自己卷的太狠，一不小心走火入魔，到现在还流落在外，当打工仔还想赚钱回归卷王生活呢。
如果她答应了苍衍长老，那注定接下来的生活不会再有躺平的可能了。
苍衍长老怔了一下，很快就收起了心里那些各种各样的想法。
他松下一口气，安慰着自己：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总好过人进了宗门后半路撂挑子要好。
“好，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强求，尊重你的决定。”
柏澜现在心态老好了。
她抬手拍了下苍衍长老的肩膀，笑眯眯的安慰他：“没事的，您没了我这一个，还有很多个好苗子等着您呢，他们心甘情愿做您的徒弟，互相奔赴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