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众人抵达峨眉山。普安倒没觉得什么,可子午、余下、武连却惊叹不已,东张西望,后悔上次没前来。赵香云更是流连忘返,喜乐无比。
见到峨眉山的猴子,一个个乐个不住,宠辱皆忘,开怀大笑。峨眉山的猴子却感到莫名其妙,以为这些人是怪物,都蹦蹦跳跳,逃跑了。
黄叶笑道:“看看那些猴子,真有趣,你们来了,它们却跑了。你们好可怕,能吓跑我峨眉山的猴子。不知你们使了什么本事,从实招来?”伸手一指,指向远处。
净水师太乐道:“殿下此来,想必要回临安了。此番回去也算‘苦尽甘来’,还望多加保重。”
赵香云点点头,毕恭毕敬道:“来峨眉山就是想亲自表达谢意,感谢师太与黄叶姐姐对我的搭救之恩。”
净水师太摇摇头,安慰道:“不必如此,贼人在我大宋成都胡作非为,实在有恃无恐,贫尼出手相助,理所当然。何况又是遇到了公主殿下,更应该出手相助。”
黄叶道:“不错,你平安归来就好。这些年在白山黑水吃了不少苦,回到江南就好好歇息。”
子午道:“也不能这样说,女真人的白山黑水听说也不错。女真人杀人放火固然可恨,不过关白山黑水什么事。常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怪我大宋拿不回幽云十六州,没本事,故而现到如今,女真人挥师南下,搞的焦头烂额。如若我大宋有本事,这汉唐的幅员辽阔,莫非就恢复不了?恐怕我大宋会幅员辽阔,只是太祖皇帝都没办法,后辈的官家,又当如何?”
余下冷笑道:“偏安一隅就不错了。还想还于旧都!”
普安叹道:“诸葛亮也没办法还于旧都。”武连道:“就看岳飞如何?”看向远方,黯然神伤。
赵香云信誓旦旦道:“岳将军当然会直捣黄龙,还我河山。你们不必担忧,我在黄龙府也见过女真人的白山黑水,女真人那边荒山野岭,他们狩猎的本事无出其右,要论舞文弄墨,恐怕就差强人意了。不过金国狼主这小子倒也不可小觑,学了许多年的汉学,如今也仪表堂堂,威风凛凛,很有宏图大志。好似当年的西夏乾顺。与金太祖、金太宗相提并论,稍稍逊色,可也比我大宋的官家好许多。”
普安一怔,问道:“你这样瞧不上你九哥么?”
黄叶摇摇头:“不会吧,你们赵家天下,如若不是你九哥力挽狂澜,恐怕就付之东流了。”
净水师太道:“不错,如今圣上虽说没什么宏图大志,可也保住了大宋半壁江山,贫尼还是很佩服他的。他也很难了,不必强求。毕竟他能耐有限,如若让他一统天下,恐怕难上加难。”
子午问道:“师太何出此言?”净水师太却默然不语,闭上眼睛。
普安见状看向黄叶:“师太不开心么?”
黄叶示意他们别说话,让净水师太安静一些:“你们别吵了,我娘一般不会说帝王将相的,言多必失,你们就别问了。”
武连看向赵香云,问道:“你不会听了不开心吧?”
赵香云微微一笑,又摆了摆手,叹道:“没事,这评头论足也并非什么新鲜事。你们难道不知道当年东京小报,那文章谣言满天飞。对父皇的评头论足还少么?这做官家的,如若怕黎民百姓议论纷纷,那这龙庭恐怕就做到头了。岂不闻‘国人暴动’的故事,不为国为民的皇帝,黎民百姓就把他赶下台。凡事都从自身深省,别毛驴倦乏就怨法师诅咒。如若我到了临安,有些话还是要对九哥说的。忠言逆耳,我也认了。不管他开心不开心,我都要说。老百姓如若不开心,那他这个皇帝开心,又有什么用?如若他想开心,就‘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好了。”
余下道:“这话真不错,我最喜欢这句话,范仲淹这人真是个大学问家。这句话,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有异曲同工之妙!”
子午笑道:“可不是,如若做皇帝的,做到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这江山就永固了,这皇帝做的,就名垂青史了。”
净水师太道:“难道秦始皇不懂,汉武帝不懂,唐太宗不懂,武则天不懂,我太祖皇帝不懂么?想必他们也懂,只是有几个能一以贯之。”
普安道:“公主此番要回临安了,黄叶,你要不要一起去临安玩一玩?”黄叶看向净水师太,净水师太默不作声。
武连看向赵香云:“报答恩人,当以何等方式?”
赵香云马上会意,毕恭毕敬恳求黄叶前往临安:“黄叶,我就想带你去临安走一遭,你想见岳飞将军么?如若想,可以一起去。”
子午看向净水师太,灵机一动:“师太,我们此番还要跟随岳飞将军在中原,与女真人抵抗到底。黄叶说,她很想去,不知师太意下如何?”
普安感激不尽的看向子午,这话本要普安自己说,可普安不好开口,只因上次之事还有些尴尬,故而不好插嘴,只是站在一旁,尴尬一笑。
净水师太看向普安,疑惑再三:“莫不是有人出的鬼主意了。”普安低下头,一言不发。
武连打圆场道:“师太误会了,公主殿下的想法,还望明白。”
赵香云一头雾水,可见普安挤眉弄眼,就缓过神来,点点头,叹道:“不错,师太见谅。我与黄叶姑娘虽一面之缘,可听武连说,曾在成都见过黄叶姑娘,也算好朋友。黄叶说过想跟随岳飞将军保家卫国,做个巾帼英雄。故而此番我回临安,想让黄叶陪同,路上也有个照应。这便一举两得了。”
普安见净水师太还是闷闷不乐,并不答应,就赶忙道歉:“上次是晚辈鲁莽,一时间情不自禁,还望师太见谅。我真的很喜欢黄叶,还望师太成人之美。”
黄叶大惊失色,伸手一指,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没想到普安会脱口而出,顿时羞红半边脸。
余下见净水师太诧异万分,就忙道:“普安素日大大咧咧,油嘴滑舌。可他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望师太成全,给他个机会也好。如若他辜负了黄叶,我们兄弟们就不答应了。”
净水师太脸色煞白,喝道:“住口!一帮臭小子。口出狂言!如若不是看在张明远、费无极,还有李长安的面子上,贫尼今日饶不了你们。再说公主殿下前来,不便教训你们。以后不得轻薄我女儿,如若不然,绝不轻饶。”
子午赶忙拱手道:“那让他们做个寻常的好朋友,这总可以吧,还望师太成全。”
听了这话,净水师太道:“这还差不多!要说谈婚论嫁,眼下就别想。别以为贫尼搭救你们了,你普安就想扶摇直上。岂非白日做梦!我不管你们曾见过几次面,之前认识不认识。即刻起,这男女授受不亲要时刻谨记。别觉得贫尼不近人情!这是为你们好。贫尼也年轻过,贫尼也有官人。这过来人,总是没错。普安你这小子油嘴滑舌,贫尼倒并不觉得没什么不好。只是你们接触的太也短暂,贫尼可不放心。”
余下顿时大惊失色,如若黄香也是净水师太的女儿,我岂不与普安一样,要碰一辈子灰了,想到这里,心有余悸。
武连看向赵香云:“净水师太的想法很奇怪,这世人皆知,谈婚论嫁,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必入洞房时也未必知道姑娘什么模样。皆是婚后慢慢情深意重。如何就爱恋后才谈婚论嫁的!”
赵香云道:“师太的想法好似与李清照夫人一般了,可李清照夫人也难逃厄运。她步入晚年,又改嫁张汝舟,结果还是不欢而散,这可叫人黯然神伤了。”
普安看向净水师太:“师太果然如李清照夫人一般见识,晚辈佩服。”
黄叶笑道:“娘是看李清照夫人的事,颇多感慨,故而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慎之又慎了。”
净水师太嘘唏不已:“你们这样想也不无道理,贫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们心知肚明就好。此事,要从长计议,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子午道:“师太所言极是,晚辈受益匪浅。”余下点点头:“此番峨眉山之行,多谢师太拨容一见。”
净水师太大手一挥,笑出声来:“好了,你们不必如此。贫尼知道,搭救普安后,峨眉山就不得清净了。让普安在峨眉山几日,不知是福是祸,就难说的很了。”
黄叶叹道:“娘,这话何意?”
普安道:“我看师太不必如此,一切皆有定数。岂不闻‘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赵香云对净水师太,毕恭毕敬拜道:“如若师太有空,请到临安做客。”
净水师太道:“好说,好说。你们到‘白水秋风’处坐一坐,让叶儿献茶,你们年轻人自然有不少话要说。”
黄叶在前,赵香云等人紧随其后,众人出了厅堂,参观普贤塑像后,来到‘白水秋风’处,但见波光粼粼,红叶片片,风景如画,心旷神怡。
武连环顾四周,赞道:“此处真是天上人间,不同凡响。”
子午点点头:“可不是,峨眉山上有这样的波光粼粼,好似一面宝镜了。”
余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赞不绝口:“素闻峨眉山白芽茶,乃是朝廷贡品,自大唐就名扬天下,此番有口福尝一尝,也算不虚此行。”
武连惊道:“你居然能喝出什么茶,厉害,厉害。”
赵香云笑道:“峨眉山还有雪芽,这茶的确很名贵。我当年听父皇对大理国王段和誉介绍过。”
黄叶惊道:“大理国王段和誉?”
普安笑道:“没听说过么?我师父当年与段和誉是故交。我们也有幸见过,算是忘年交了。”
黄叶摇摇头,一脸疑惑,笑道:“别吹牛了,好像天下人间的帝王将相你们都知道一般,真不害臊。”
普安道:“爱信不信,我们见过徽钦二帝、康王,也就是当今高宗皇上。还见过大理国王段和誉,完颜吴乞买、完颜亶!”
黄叶好奇道:“西夏乾顺呢?”
普安挠了挠后脑勺,尴尬一笑:“这个还真没见过,本来有机会去兴庆府的,只是兀术攻打东京,形势危急,故而我们就赶回东京去了,无缘到兴庆府走一遭,说起来,也是大大的遗憾。当年听师父说他们出使西夏的故事,说的很有趣。他们说乾顺有汉武帝、唐太宗的雄才大略。我就是不信,想亲自去兴庆府问一问乾顺。可惜没机会,女真人挥师南下后,就更没机会到西夏去了。再说,自从女真人占据中原,霸占关中后,乾顺又趁人之危攻占我大宋不少边关要塞。我们就对西夏恨之入骨,故而也不想去了。这女真人都不想搭理西夏这不毛之地,何况我们。”
黄叶冷笑道:“你这是什么话。只怪我大宋自己不争气,还怪人家西夏趁火打劫,趁人之危。岂不是可笑了?别说这样的鬼话,没人会喜欢听。我大宋的国土也是太祖从别人手上抢来的,难道只许我大宋抢,就不许人家西夏抢了。说西夏是不毛之地,恐怕你就大错特错了。有黄河在,想必兴庆府就沃野千里。西夏不理我大宋,也情有可原。当年童贯这狗贼,攻占横山,差点灭亡西夏。这国仇家恨,恐怕党项人也记忆犹新。女真人来了,党项人自然是俯首称臣。没与女真人合兵一处,攻打我大宋,已是西夏的面子了,我看西夏做的一点也不过分。”
普安听了这话,大惊失色:“好了,别说了。你这话可不能说了,如若传到当今皇上耳朵里,那可不得了。”
黄叶不以为然,笑道:“我怕谁?我除了怕我娘,我谁也不怕!”
普安看向赵香云,摇摇头:“这黄叶还是不去临安的好。”
赵香云道:“没事,说就说了。九哥派人去见乾顺,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听说乾顺爱答不理,九哥自然就恼羞成怒了。后来就好了。”
黄叶道:“不说了,这些心烦意乱,没完没了的说,真让人头疼。可不说这个说什么。当今天下,可不就是这些兵荒马乱的破事么!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也在所难免。”
子午笑道:“面对良辰美景,说些心烦意乱。真是难为情了。”
黄叶道:“你们觉得峨眉山如何?”
武连笑道:“峨眉山当然不错,峨眉山的姑娘,峨眉山的猴子,都很有趣。”
黄叶蹙眉一怔,站起身来:“一派胡言,如何把猴子与姑娘放在一起说。莫非峨眉山的猴子与峨眉山的姑娘一样了。”众人哈哈大笑。
余下还要说什么,转过头,只见净水师太到来,马上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