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会开车可是大本事。
但是这个年代的车票，不是有钱就能学到手的。
“我又没有单位，谁能给我开介绍信？”
“那都是小事。”
涛哥胸有成竹，“只要你想学，其他交给我。”
贺战南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其实也用不太上。”
“你就是不想麻烦我！”
涛子戳破他的心思，“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我帮你搞到驾照，咱俩得君子协议，你至少帮我跑车三年！当然啦，不是白跑，该给的钱一分不会少。”
贺战南闷声喝茶，没有吱声。
“咋的，不乐意？嫌三年长？”
“涛哥，我也不傻，你这事咋合计都是我赚，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白白占你这么大便宜？”
涛子能听见这种话，自然十分满意。
“我就说你是聪明人，这么说吧，每个人都有私心，我也有私心。跟着我的人必须嘴巴严，人品好，脑子还得机灵，这几样加到一起，你最合适。”
“你真是想做饭店生意？”
“放心，谁干违法的事我也不能干，还得吃根正苗红这碗饭。”
瞅他穿的跟花公鸡一样，哪有根正苗红的样儿。
不过只要不违法就行。
“容我回去跟媳妇商量下。”
涛哥哑然失笑，“啥事都听媳妇的，咋做到的？也是，媳妇长得俊！”
他想了想，又补充到：“回去跟弟妹说，拿到驾照没准以后能进厂子当工人，混个城镇户口。”
至于这个户口的价值，他认为用不着多说。
屋子里，闺蜜间的谈话可比外面高雅多了。
许妍在跟春晓探讨美学——画报上哪个明星穿衣服更美，她俩学学。
“你长得真有点像林青霞，但是眼睛又有点像刘晓庆！”
小妍姑娘将一条裙子在春晓面前比来比去，顺便夸到。
春晓知道自己好看，但也没好看到这程度吧……
“你再说，我就怀疑你爱上我了！”
情人眼里才出西施。
许妍看了春晓一眼，抿起嘴来。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应该是大明星。”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不是乡下姑娘，你比城里人知道的都多！”
而且非常自信，有那种见过世面的淡定。
“哪有啊，是我外甥女在县城上学，我听她念叨过而已。”春晓赶紧解释。
看来最近她疏于表演，得注意点才行。
许妍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怀疑。
“你快试试这条裙子，真丝的，特意给你买的！”
这……
“姐妹你想象一下，我穿着真丝的裙子给你打野鸡……”
许妍卡巴卡巴眼睛。
“你可以进城的时候穿呀！”
“那你再想象一下，我穿着真丝的裙子骑自行车……”
许妍放弃了挣扎，重新拿出一条洋气的棉布裙，“这条结实，也适合你！”
看来今天她不带走一条，小妍姑娘是不会甘心的。
当春晓开开心心试裙子时，春妮却在家里用围裙擦泪。
她躲在鸡圈旁，一边喂鸡一边哭。
圈里的鸡崽子已经有快两百只了，现在养鸡的活是她跟强子一起干。
她负责喂，强子负责除鸡粪。
自从贺战南表态等这批鸡赚了钱，自己拿小头，春妮跟他拿大头，强子就前所未有的上心。
他真用起心来，活还干挺好，鸡圈让他收拾的总是干干净净。
强子听见鸡圈有动静，拎着铁锹又过来了，打算再干点。
没想到竟撞见春妮在抹泪。
“咋了这是？”
“没啥，眼睛进沙子了。”
“咋还跟哥撒谎，哭啥？谁给你气受了！”
春妮见瞒不过，只好解释：“我就是一想到好好一个国庆节，因为我闹得大家都不高兴，心里怪难受的！”
说完又抬手擦擦眼角。
强子一看她又哭，赶紧笨嘴劝道：“谁也没怪你，这事跟你也没啥关系！”
“我要不带着孩子在这住，哪能惹出麻烦……”
强子叹口气，“我能理解你，像咱这种没爹没妈的，从小就寄人篱下，一有点什么事就怕怪到自己头上！以前住在我姑家，我弟一哭我姑父就打我，真不撒谎，现在一听见小孩哭，我这心都直抽抽！”
“我也是，小时候都被打怕了，晚上家里门一响，我腿就开始打颤颤！”
他俩苦命人倒成了知己，在鸡圈旁你一句我一句唠起来。
春妮很久没这么抒发过胸怀了。
虽然她有亲妹子，但春晓现在变了样，并不太能共情她俩从前受的苦。
今天跟强子说到一块去，憋在心里的话往外倒倒，舒服多了。
“强哥，你裤子都破了，用我给你补补不？”
春妮心生感激，正好看见他裤子上的破洞。
强子不好意思抓抓大光头，“那感情好，针线活我真不会干！”
说完就要脱裤子。
春妮赶紧转过脸，“不急，你回去脱给我就行！”
“哦哦，也是。”
春妮抽空把强子的裤子缝上了，看着太脏，顺手又给洗了。
中午吃饭，她发现强子穿了条短裤。
十月份的山里已经挺凉了，“不冷吗？”
“没事儿，薄裤子就那一条。”
春妮听完，又联想到强子的悲惨身世，同情心立马泛滥起来。
她找出上次裁衣服剩的边角料，“婶，这些你还要不？”
徐桂枝只是不舍得扔，倒也没啥具体用处。
“你用就拿去。”
春妮手巧，把碎布料拼成大块，给强子裁了条裤子。
虽然接缝多了些，但她拼接的好，看上去倒像故意设计的一样。
强子美坏了！
不仅因为裤子好看，更因为这条裤子全家只有他有。
——
回家路上，贺战南跟春晓提了学车票的事。
春晓其实也不知道这个年代车票多难考，她只知道这是个趋势，以后家家都有车，早晚得学。
现在有机会就学呗。
而且人家说了，学了车票有可能混个城市户口。
虽然她也不是很在乎，但是有一个也行，以后她跟四哥的孩子进城读书更容易一些。
“涛哥让我帮他干三年，不知道往哪跑车，就怕长时间不在家。”
贺战南其实最顾虑的是这个。
春晓听完反而高兴，“太好了，你带我一起呗！”
她上辈子的梦想就是多赚钱，然后旅行看世界，还没等实现就嘎了。
如果这辈子能实现梦想，那当然好。
别人家的媳妇，都恨不能把男人拴在家里，只有他媳妇鼓励他到处跑。
而且还要带着她一起跑。
贺战南有点想笑。
不过意思他明确了，就是想让他学的意思。
其实他自己也很有这个意愿。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
假如有一天，媳妇的“秘密基地”进不去了，他得有其他养家的本事。
在决定结婚的那一刻，他已经暗中发誓，绝不能让愿意跟着他的春晓过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