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互相救赎，久别重逢，自我圆满】
江珩和沈知然婚后第二年秋。
第一片枫叶摇晃着飘落时，贺棠去世了。
江珩是在会议途中接到贺山青电话的，他抬手暂停会议，问：“什么事？”
电话那头，贺山青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我母亲……”贺山青一说话，声音就止不住发抖，过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气，咬着牙说了剩下的几个字，“她去世了。”
仿佛一根紧绷着的线猝然断裂。
江珩站起身：“医生做过急救了吗？”
“不用急救。”贺山青缓慢地说，仿佛在说服自己，“她是服毒自杀的，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彻底没有气息了。”
江珩做了个手势停止会议，抬腿往外走：“还在老宅？我马上到。”
“江珩，我想求你，把我母亲和你妈妈葬在一起……”贺山青声音虚弱，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哀求，“求你，不要让她一个人。”
江珩母亲的骨灰原本在皇家陵园，今年年初法米拉继位后，便顺从母亲的心愿迁回了江家。
当时法米拉在旁边额外建了一个墓，算是留给贺棠百年之后的。
江珩沉默几秒，说：“好。”
他乘车去了贺家。
到的时候，法米拉已经站在贺棠的书房门口了。
她点了一根烟，烟雾模糊了她的眼睛，可却让人明晃晃感觉到眉目间的悲伤和几分茫然。
没有焦距的目光转了转，落在江珩身上。
“你去看看吧。”法米拉说，“我已经看过了。”
“好。”
江珩缓步往里走。
经过法米拉时，听见她忽然笑了一下：“以前我一抽烟她就骂我，现在没人骂还挺不习惯。”
江珩略有停顿，却没有回复她。
走入室内，他很快看见躺在沙发上的贺棠。
虽然是服毒去世，但贺棠的表情十分安详，唇边甚至勾着笑意，好似只是午后小憩。
贺山青坐在对面看着母亲，白斐倚着他，握紧他的手，他没有回握。
听见动静，贺山青没有回头，只是哑声说：“她留了遗书，你去看吧。”
江珩的视线落在书桌上，信件用浅蓝的封蜡封好，整齐摆放在书桌中央。
“你不看吗？”
江珩拿起来，发现封蜡下夹杂着几朵不知名小花。
他想到母亲去世前，贺棠曾经给他看过几封信，说那是他母亲病中寄来的。
那时候江珩还没有到识字的年纪，只记得那封信上有浅蓝封蜡，封蜡下是几朵小花。
贺棠那会还没疯，说话也很温柔：“这是阿拉伯婆婆纳，海岛上很多，像野草一样，但很可爱。你妈妈喜欢这种颜色。”
那次贺山青也在，看他们说话，也伸手想要抱抱，贺棠就把他抱起来放在另一条腿上坐着。
她从书桌上拿了一个火漆印，让贺山青拿着，而后点火融化了蜡粒，握着他的手按，几秒后拿开，一个新鲜的蜡封就完成了。
贺山青学会说话的时间比较晚，那时候只会眨巴着眼睛傻笑，伸手把东西往自己怀里带，生怕被江珩抢走了。
“我不看。”
贺山青沙哑的声音将江珩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珩垂眼，拆开了信。
贺棠留下的信封里，有一封遗嘱，上面记录了她的财产分配。
贺山青80%，剩下的平均分给了其他的后辈，以及江家几个还没工作的小辈。
其余的是资产清单和一些财产打理注意事项。
江珩告诉贺山青。
贺山青睁开眼，双眸没有聚焦地盯着天花板的花纹。
过了很久，他嘴唇颤了颤，问：“没有别的话？”
“没有。”
“一句也没有？”
“没有。”
贺山青扯扯唇，手背盖住眼睛：“嗯，跟我想的差不多。”
寂静片刻。
贺山青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出卧室。
白斐想跟上去，他抬手制止，只好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深处。
法米拉看看漂亮的omega，问：“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早上七点多……”白斐拧着眉，声音很轻，“上周五是贺阿姨的生日，我们给她庆祝了生日，她那时候气色还很好的……周末的时候还对我笑了，让考研选贺山青的学校，那边专业好……早上贺山青说来叫她吃早饭，之后就没消息，我来找他，才发现……”
他低下头，表情其实是有些茫然无措的。
贺山青和贺棠的关系看上去并不好，但他知道贺山青一直期待着母亲的爱。
江珩订婚后，他们母子的关系好了很多。
他们今年春天结婚的时候，贺棠也表现得很高兴。
谁知道她会忽然……
“她早就想死了。”法米拉吸了口烟，吐出烟雾，“现在我当皇帝，江珩结婚，你和贺山青也结了婚，贺山青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她也不用再煎熬了。”
她偏过头，江珩站在另一边，两手垂在身侧。
法米拉问：“遗书呢？”
江珩说：“放在桌上，没有遗书，只有财产分配。”
“……还真是有她的风格。”
“殿下。”白斐忽然开口，看向江珩，“能不能请您去看看贺山青……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江珩说：“我不会安慰人。”
“你别让他去，我怕他说话把贺山青气哭……别看我，我也不会安慰人……”法米拉把烟摁灭，丢进烟灰缸，“你去吧，你和他是一对儿，说的话他还会听。”
兄妹俩把这个重任交给白斐。
白斐穿过雨幕，走到贺山青的房间门口，看着紧闭的门，抬起的手却半天没敲。
在他面前，贺山青是热烈且强势的，从未表现出自己任何弱势的情绪。
他不确定，贺山青是否会希望自己看见他的悲伤。
又是否会希望自己安慰他。
他们是最亲密的爱人。
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离贺山青好遥远。
***
白斐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贺山青，应该是刚分化的第二天。
前一天，他母亲得知他分化成了omega，丢给他一份资料，让他去接近一个大学的alpha。
资料第一页有一张证件照。
少年眉目俊朗，形状好看的唇勾起一个笑，平添几分痞气。
下面的印刷体写着他的名字：贺山青。
白斐好像听说过这个人，贺家的独生子，逃学打架骂老师，除了玩弄omega什么坏事都做了。
这种人……他能搞定吗？
但母亲语气凉薄：“家族废了这么大功夫培养你，你总要做些什么回报给家族吧？一个omega最大的价值，就是联姻。”
母亲还说：“白斐，你应该知足了，我至少让你自己去选，你想像你哥哥那样吗？”
白斐的哥哥上个月刚好嫁给了一个二婚的alpha，据说家暴严重。
但白斐知道，母亲口中的“选择”，不过是因为，他的相貌和信息素等级比哥哥们高，母亲觉得只是嫁给同阶层的贵族，未免太浪费。
可大家族看不上他们，想要接近，只能让他去勾引了。
第二天，白斐找了很久，终于在天台找到贺山青。
天色昏暗。
少年随意坐在角落里，脸上有几道伤痕。
他没在意，从旁边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
猩红的亮点在背光处格外刺眼。
他单腿屈起，左手搭在膝上，右手两指夹着烟，没什么表情地吸了一口。
烟雾模糊远处的夕阳。
白斐莫名觉得，这一幕像文艺电影的片尾曲。
但男主角没文艺三秒，啧了声，转头朝他皱眉：
“喂，看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