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臣喊了半天,也没能将王晏喊出门,倒是将自家夫人招来了。
“喊什么喊?”林夫人道,“院子这么大,听不见的。”
王秉臣皱眉,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多大的院子?传出去还当他贪墨银钱,给自己造了个大宅。
眼看着王秉臣不肯放弃,林夫人笑着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当年我在家中放纸鸢的时候,我哥哥寻你,你不是也听不见吗?”
王秉臣的老脸登时涨得通红,没法再在这里停留,拂袖向主屋走去。
林夫人不慌不忙地在后面跟着,两个人一个步子大,一个步子小,奇怪的是,居然差不多一起进了屋。
林夫人端了一杯热茶给王秉臣。
王秉臣抿了一口,登时觉得怒气消散不少,他看向自家夫人:“我听郎中说,人醒过来了,可还有大碍?”
提及这个,林夫人当真是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接下来只要好好将养。”
王秉臣在大理寺的时候,虽然拿着谢玉琰的安危压人,心底里也着实担忧,怕这孩子真的出差错,他算是看出来了,那逆子整颗心都系在她身上,别说为了她打人,就算搏命也不含糊。他可是亲眼目睹大理寺少卿被打成什么模样。
即便被他强行将案子抹平了,见识过逆子动手的官员不少,逆子难免要落个心狠手辣的名声。
不再去想这桩糟心事,王秉臣接着道:“秦王妃自缢了。”
这就是他要告诉王晏的消息。
林夫人一惊,不过片刻就恢复如常:“死的好。”
王秉臣目光一沉:“没那么简单。秦王妃担下了罪责,还向太后写了一封遗表,如此一来,官家和朝廷就没法再追究秦王的过失。”
林夫人道:“妾身自然知晓,蒋家是在为秦王脱罪,他们本就是同恶共济,无论何时只要对付他们,他们必定都是用这样的手段,这法子是好用,但用一个就少一个,不会再有第二个秦王妃替死。”
这样一说也没错。
“就是不知道蒋甄如是心甘情愿去死,还是被人算计,”林夫人淡淡地道,“路都是她自己选的,她都不在意,旁人也就不会深究。”
一个死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真的有蹊跷,只怪她自己这辈子过的糊涂。
这种时候,林夫人可不会为谁惋惜,关键时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能盼着别人好不成?就算秦王府不出事,她都得睡前饭后祷念几句,盼着他们早些返老还童,十个月后再降生。
“不管蒋甄如是如何死的,蒋家都不会善罢甘休,”王秉臣道,“付出一条性命,他们必定要回报。”
林夫人点点头,看向王秉臣:“那就得辛苦老爷在外仔细周旋了。”
所以弄半天还是将他舍出去,王秉臣瞪圆眼睛:“慈母多败儿,一会儿就将你那儿子叫出来,大晚上的,留在女眷屋中算怎么回事?莫要坏了人家的名声。”
林夫人横了王秉臣一眼:“我早就安排好了,张娘子会在屋中陪着阿琰,晏哥儿带着杨家哥儿回他院子里。”
“内宅的事,妾身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用不着老爷操心。”
王秉臣被这话一堵,这意思是,外面的事他也得都办好。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继续劳累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否则在府里也要没了地位。
王秉臣站起身:“就让他歇息一晚上,明日我起身之前,他必须要在书房里候着。”
“知晓了,”林夫人道,“老爷也歇一晚,有公务明日再办不迟。”
王秉臣迈出去一条的腿,下意识想要收回来,却发现夫人转身已经回了内室。
可见这声挽留有多么不情愿。
王秉臣叹口气,正要继续前行,又听到去而复返的脚步声,他转过头去,就瞧见了穿好氅衣的夫人。
王秉臣道:“你这是……”
林夫人笑着:“我想起来要给贺家写封信,刚好跟老爷一同去书房。”
王秉臣心里一暖,知晓夫人是为了陪他,立即转头嘱咐:“再拿个手炉,莫要冻着了。”
……
京城大多数人都歇下了,秦王府却依旧灯火通明。
几个孩子为母亲守孝,淮郡王跪在最前面。
秦王目光落在长子身上,然后又看向前来帮着治丧的宫人、内侍以及禁卫军。
如果他对长子出手,这些人必定能护着长子离开,然后他身上就会多了谋反的罪名,所以即便他现在恨不得立即杀了这逆子,却也不得不暂且忍耐。
秦王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愧对蒋甄如,他暗自发誓,将来定要将逆子人头砍下,到时候蒋甄如泉下有知也能瞑目。
“王爷,您节哀。”内侍说着送来一碗汤水,“这是太医吩咐煎煮的,王爷喝了也能安神。”
秦王接过药碗只是端起来沾了沾嘴,装作饮了一口,就交给身边的管事,管事忙端了下去。
看着内侍退下去的身影,秦王捏紧了手,参知政事说的没错,他要立即动手,否则可能就没了机会,官家想要杀他太容易,一碗药就能解决。
只是眼下他能用的人并不多,能依靠的就是蒋家这些开国勋贵。
为了能让蒋家忠心耿耿,他愿意追封蒋甄如为皇后,将澋哥儿立为嗣子。
秦王想到这里,抬脚走去书房,不多时,管事就将二人带进屋子。
为首的正是步兵司都指挥使曹丹。
秦王站起身立即去迎接,曹丹眼睛通红努力压制着哀伤和怒火,他就是蒋家名单上的将领。
“官家如此对待王爷,王妃还因此……”曹丹道,“卫国公对我有再造之恩,无论王爷想要做什么,吩咐一声,我立即去做,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秦王露出几分激动的神情:“我对不住蒋家,可如今想要保住家中几个孩儿,不能束手待毙。”
说着他向外看了看:“你来的时候可瞧见了禁卫军?不光是为了监视我,还为了护着我那长子。”
曹丹惊诧:“难道官家是想要……换嗣子?”
秦王点点头:“否则不会向我下手。”
曹丹目光几次变幻,他终究下定决心:“末将会打开城门,放外面的厢军入城围困禁宫,助王爷掌控皇权。官家病重,已是人尽皆知,王爷拿到继位诏书,就能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不过,在此之前,需要解决掉几个奸佞之臣。”
秦王当然知晓曹丹说的是谁,太后一党以及王秉臣那些人,都在其中。
“还有宗室,”曹丹道,“那些人可能也会质疑王爷,若他们与太后、王秉臣勾结在一起,随时可能会撼动政局。”
秦王深以为然,杀一个逆子还不够,宗室那些与官家亲近的,也不能放过。杀人也是为了立威,让那些人安安分分做他的臣子。
“事不宜迟,”曹丹道,“我出面去联络那些将领。”
秦王又与曹丹仔细密谋一番,才将人放走。
曹丹离开王府,没有立即回府上,而是进了一处院落,敲响了屋门。
等到来人接应,他才低声道:“送消息回去,都按东家吩咐的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