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颠，云兮脑袋被磕了一下，梦境被打断。
她坐起，撩开车帘，月光还在顶端。
还早着呢，她却睡不着，想着梦境里的曾经。
苏扬骑着骏马，穿梭在黑夜里，凛冽的寒风刮着面颊，他的思绪纷乱，脑海中都是两人的过往。
*
星月城，望月湖边。
“你知道，为何就敢跟着我来？”褚询勾着唇角，目光轻寒。
已经有箭矢对准了褚询。
霍云霄轻蔑一笑，“我还以为你变了，可惜，还是当初那个想杀我的少年啊！”
褚询放开她，“是啊！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杀了你，一洗当年之辱。”
他淡笑，笑得坦然，“可是，当我一次次在战场上俘获他国战俘时，我渐渐释怀。”
他看着她，“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用最好的方式赢得了战争。”
“在战争中，我还用过你的方式。”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知为何，湖边并不寒冷，似乎还有点暖意。
“不要打褚国了。”褚询开口。
“来都来了。”霍云霄莫名有些抱歉，以前她也有过这种感觉，是打臻国时。
她的三位嫂嫂被送到军营，三哥的遗腹子被扣押在皇宫，那是霍家唯一的男丁。
三嫂哭着求她，不要攻打臻国，哪怕臻国已经分崩离析。
她出兵时，三位嫂嫂跪在她面前，恳求她撤兵。
她抱歉地看着她们。
她们骂她心狠手辣，连亲情都不顾，是个没有心的杀人狂魔，活在这世上也是一个孤魂野鬼，没有一个至亲的人。
最后自刎于霍家军跟前。
她只记得，那天到处都是红，铺天盖地，如同世间最妖艳的花。
她从来不敢回忆，今日被勾起，如同被刀子扎进胸口，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好像做错了，当初就不应该送三位嫂嫂回臻国。
她本是一片好意，让她们回国再嫁。
可是她们都没有嫁，而是一直以霍家夫人寡居在臻国。
最后她们却死在霍家军跟前，那曾是她兄长的军队啊！
*
过了许久。
褚寻再次开口。
却让霍云霄意外。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
“嗯，你答应我所有的条件，这事就算谈成了。”
“好，我答应。”这都算什么条件，简直不算条件。
霍云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双眼深邃，早就没了少年的青涩，而是另外的一种深沉。
她从不知道，天下竟然有如此豁达宽容的君王。
这是她见过那么多君王里面，最令她感动的一个。
杀了那么多人的霍云霄，好像理解何谓慈悲。
她不如他，任何一个人都不如他。
褚询，他做了天下男子皆不会做的决定。
他才是这天下最值得百姓敬重的君王。
霍云霄久久地望着他。
褚询突然松懈，这么多年，从未如此轻松过。
任谁都不会相信，他讨厌战争，害怕听到战场上痛苦的哀嚎声。
可事实就是如此。
但是，七公子的身份在那，他得了令，不得不去做，如果不作为，褚国就面临危机。
他得做，还得做得最好。
不然就有负众望。
他总是担心二哥，担心他一个人在皇城，会像大哥一样。
最终，二哥还是没有逃脱兄弟间的残杀。
他痛苦万分地坐上那个位置。
可他发现，褚国实际已经腐烂，各方势力盘踞在这片土地上，他们靠着祖辈的蒙荫，世代享受着尊荣。
而在他们管辖内的百姓，活得早已人不人，鬼不鬼。
不停的劳作都无法填饱肚子，更别谈其他。
褚国的经济逐年下降，赋税在缩水，军力在缩减，而那些势力却盆满钵满。
太多太多问题，举不胜举。
整顿这个国家必须大刀阔斧，重新换血，才能让他重焕生机。
可惜，来不及了，霍云霄来了。
这么短暂的时间，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褚国现有的困境，褚询也没有办法。
她有多可怕，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一个女子，冲锋陷阵，已经很传奇。
她还获得了天下兵马大将军的权利，率领大军征伐他国，关键她沉着机敏，有着多年的行军打仗的经验，每一场战争都在把握内。
只要她出兵，那个国家就会灭绝。
哪怕你很强悍，她也有能力摧毁。
他们最先拿下的都是相对富裕的小国，然后把财政集中到军力上面，对军籍待遇大肆提高，再大力宣传士兵的荣耀，使得百姓争先恐后去服军役。
如此反复，宁国军力就如同滚雪球一般壮大。
如今宁国是兵力最大最强的国家，他们到哪里，哪里就会成为宁国的领土。
每个国家都在恐慌，如何避免被宁国吞并，可惜至今没有一个万全之策。
哪怕是联合对抗，他们都没有把握，因为霍云霄早已把这些个大国都分开，每个国家之间都有一块是属于宁国的领地。
他们想联合起来都很困难。
这就是霍云霄的厉害之处，每一步征伐都是在计划之内。
褚询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如此。
他能保全百姓，铲除那些盘踞几百年的势力，便是对这片土地最好的交待。
希望那个宁国的君王保留初心，一如既往的惠民利民，把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褚询走后，霍云霄看着他的背影，此去，他会遇到何种遭遇？
肯定少不了唾骂，少不了鄙夷。
他以后的人生会如何，谁也不清楚。
只会比现在差太多，不可能有好的日子等着他。
褚国降了。
没有死一个百姓，没有费宁国的一兵一卒，倒是抓了很多天潢贵胄和世族大家。
听闻霍云霄手里有个记账簿，里面的人都是要抓捕的名单。
消息传到其他国家，集体哗然，成为天下最热门的谈资。
多半人都是咒骂和唾弃，觉得褚询是无能之辈，褚国几百年，毁于他手。
哪怕是必输，对抗到最后，也是给褚姓留下最后的尊严。
他为了保命，居然投降。
这是自古以来从未有君王会做出来的事，连褚国国民都感到震惊不已，
一夜变天，他们由褚国国民，变成了宁国国民。
而这一变化，正是他们的国君主动投降得来的。
褚国人觉得侮辱极了，纷纷上街闹事，要宁国交出褚询，由他们发落。
宁国军队哪里容得下闹事者，要不是上头有令，不得乱杀无辜，他们早就武力镇压回去。
现在，他们只能拿刀枪吓唬他们，不能真正的动手。
隔日，每个州县，村庄，都贴了告知书。
不愿降服者，可以当众自尽，以表决心。
在专门的区域摆放自尽方式。
有刀具，有挂脖，有铡刀，有溺毙，有毒酒……
每一样都贴心的告知方法，痛苦程度，以及死亡状态，描述得清楚明白。
不识字的人，边上还有专人贴心讲解，生怕耽误来人自尽的时辰。
有一些人骂骂咧咧的来，偷偷摸摸的离开。
太血腥了，那画面太恐怖了！
不敢死，根本不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