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晴，宜踏青！
惠丰洋行，查理大发雷霆。
“莫里斯，你个老帮菜！小赤佬！臭瘪三！龟孙子！……”
只要是他知道的骂人词汇，查理都用了一遍。
浦西冶铁与奥托贸易的谈判进行了一夜，凌晨五点传来消息，这笔订单被花期洋行麾下的哈本贸易截胡了！
坏消息还不止这些，昨晚，几乎所有的洋行的客户经理全部出动，去拜访客户。
惠丰不是没有收获，可相比花期洋行，查理很不满意。
最令查理愤怒的是，他被莫里斯耍了。
昨晚打电话时，莫里斯根本没睡，就在家里办公！
查理又砸碎一个花瓶后，助理推门而入，将一份文件放到了办公桌上，说道，
“先生，这是tA公司与新中机械厂签订的合同，里面有免责条款，当原料价格超过一定上限后，新中可以提出解除部分合同！”
“什么意思？”
查理抓过合同，准备翻阅，可里面全是汉字！
助理沉默了片刻，无奈说道，
“tA公司的合同，是以现有的市场原料价格制定的，一旦上涨超过5%，厂家如果无利可图，会取消合同，我还听到一个消息！”
查理将合同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不耐烦地呵斥道，
“别吞吞吐吐的，有屁快放！”
这个白鬼子在华国待久了， 深得骂人之精髓！
助理拉长个脸，小声说道，
“tA公司鼓励新中去伊里安岛建厂，如果他们愿意，胡振华还会加大订单！”
他小心的观察着查理的情绪变化，见他没有发怒，继续说道，
“目前，澳德洋行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咱们行动必须要快！”
查理点了点桌子上的合同，问道，
“这个合同是怎么来的？”
“花了一千大洋，从新中一个经理那儿买的！”
查理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可助理的做法，他也不愤怒了，转眼恢复平静，
“你做的很不错！马上备车，我要去见胡振华！”
助理看着外面的天色，有些犹豫，
“查理先生，现在才凌晨5点！”
“那我就去华懋坐着等，咱们不能再有侥幸心理了，莫里斯先是拿下了江南造船所400万的大单，昨天又和浦西冶铁达成协议，标的金额高达300万银元，咱们惠丰落后太多！”
“可是，今天上午9点您还要和各洋行进行碰头会！”
听到这话，查理脸上的横肉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喝道，
“碰头！碰头！大家都抢破的头破血流了！”
“那我通知取消！”
助理正准备转身离开，查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喝道，
“且慢！”
查理回到沙发上坐下，不断揉着眉心，这一沉默，足足持续了5分钟！
“咱们现在给的贷款利率是多少？”
“高的11%，资质优良的厂家，可以给到5%。”
“其他洋行那？”
“和我们差不多，毕竟大家都是为了赚钱，争的再厉害，也要有点底线！”
查理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底线就是用来不断突破的，你要是固守着不变，那一定是大傻子！
他招了招手，把助理喊到跟前，压低声音，
“你这么办……”
助理听完，瞪大了眼睛，
“查理先生，咱们这么做，恐怕会坏了规矩！”
“坏了谁的规矩，哪条法律规定的？按我说的办！”
“是！”
等助理走了，查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微笑。
什么是规矩，规矩是用来约束别人的。
我可以不守，但你们必须守！
查理到达华懋的时候，才五点半，这个时候，胡振华刚刚入睡不久。
昨晚，周勇年、王默、胡振华、郭大虫四人一番极限拉扯后，终于达成共识。
tA公司与tA保险正式分家，其中，tA公司持有tA保险70%的股份。
未来一年，tA保险将向慈善总会捐款1000万大洋，首批捐款将在一个月后提供，额度30万大洋！
并且，胡振华邀请周勇年加入tA保险董事会，未来，tA保险盈利的10%，都将捐给慈善总会！
王默虽然不愿意，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
惹第一夫人不快，他还没这个胆量。
王默这个家伙，为了早日控制tA保险的财务，当夜就把1000万大洋运了过来，这个举动，令胡振华咬牙切齿。
狗日的明明有钱，却要拿一堆破烂抵账！
良心大大地坏了！
这一番折腾后，已经凌晨四点了！
查理刚踏入华懋的大门，就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肯尼，汤姆逊、莫里斯，赫然在列。
查理觉得自己很努力，现在蓦然发现，别人比他还努力！
这种失落感，滋味难明。
查理本以为自己见到莫里斯会愤怒，但现在却很平静。
他热情上前，和大家一一打招呼。
“莫里斯先生，恭喜你，我听说哈本贸易拿下了一笔几万吨的铁矿石订单！”
莫里斯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认了，
“谢谢，我也是凌晨才得到消息，怪不得昨天喜鹊一直在叫！”
对于这种鬼话，查理只是呵呵。
一旁的肯尼懊悔的要死，若论供应铁矿石，澳洲才是最近的，莫里斯得了订单，转手就向澳洲订货，就这么一倒手，什么都不用做，至少10%的利润，比抢钱都快！
肯尼不甘心被中间商赚差价，这才一早来到华懋，想探探胡振华的口风，看后续还有没有订单。
或者，把莫里斯的订单抢过来！
肯尼也不敢再奢望涨价，如果能行，适当地给点折扣也不是不可能。
同样后悔的还有汤姆逊，那一船棉花，现在还堆在码头，打折后也无人问津。
一向委曲求全的魔都棉纺厂商们，这次不知怎么了，个个都不肯冒头。
魔都的棉纺业的确不敢得罪洋行，但这不代表他们甘心任人宰割，现在胡振华向洋行说不，那些商人虽然不敢为他摇旗呐喊，擂鼓助威，但不买那船棉花还是能做到的。
再说了，汤姆逊的折扣也没什么诚意。
那样的破烂，才打八五折。
时局不稳，大家还是偏谨慎。
昨晚，各大洋行都有斩获，唯独怡和洋行是个例外，要么各大厂商拼命地压利息，要么就是不接受把资金留在怡和的要求，总之各种刁难。
到目前为止，怡和一单贷款都没签出去。
莫里斯看着他们的表情，心里颇为自得，最近花期的放贷量，遥遥领先，而且，都是优质客户。
越往后，顾客的质量越差！
他想了想，说道，
“先生们，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我们都要求客户把资金留在自己的银行内，这固然保证了资本充足，但也有一个问题，比如说，江南造船所订购了一批焊条，要的很急，3天内必须到货，而我们花期银行麾下的商行，只能就近向南洋、香江和倭国采购。”
莫里斯看向查理，继续说道，
“江南造船所碍于资金不能调出，无法直接向英资洋行订货。而香江和南洋是英资的势力范围，我们分支机构有限，只能向英资洋行转定。可咱们又是竞争关系！”
查理已经听明白莫里斯的意思了，笑道，
“莫里斯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贷款和订货分开进行？”
莫里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果贷款和订货分开，莫里斯就赚不到订货的钱，这是他不愿意的，不过，莫里斯早有对策，说道，
“贷款与订货分开，会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资金问题，假如所有的洋行都向惠丰订货，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所有的资金都要流向惠丰？”
查理心情好了不少，笑呵呵说道,
“订货付款，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莫里斯摇了摇头，
“合作的前提是共赢，如果你们只想着自己的利益，那么我的提议作罢！”
查理的心情更好了，他已经闻出味来：米资洋行在货物交期上无法满足厂商的要求！
如果是这样？
呵呵。
事实也的确如此，tA公司这次的订单太急了，原料要的更急，如果三、五天内到不了货，他们就不要。
米国的货物远在万里之外，根本来不及。
而英资就不同了，香江和东南亚是他们的传统势力范围，调货很快。
查理的腰杆子硬了起来，脸上露出无所谓的态度，
“莫里斯先生，我非常遗憾不能与花期携手并进！”
莫里斯看到查理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笑道，
“查理先生，虽然我的供货的时间可能会慢点，但如果适当地降价的话，想必tA公司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我们在婆罗洲也有分支机构！”
这是要打价格战的节奏！
肯尼见他们俩剑拔弩张，生怕会损害自己的利益，立即出面和稀泥，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一旦打价格战，两败俱伤，没有赢家！”
汤姆逊也笑着说道，
“莫里斯先生，不知你是否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莫里斯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有一个初步方案，供大家参考，比如江南造船所的那批焊条，我接单后，立即转给惠丰，当然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付出了成本，因此，惠丰适当地支付一些中介费用，2%，如何？”
查理想了想，2%的中介费用，的确不高，他立即问道，
“资金如何结算？”
“花期开具承兑汇票或者银行券给惠丰，咱们按照一定的周期进行抵扣、结算！当然了，花期银行也会接受惠丰的承兑汇票和银行券，这样咱们就没了资本金的担忧，可以扩大信用！”
肯尼和汤姆逊对视一眼。
他们都是资深的银行从业者，岂能听不出这里面的门道。
承兑汇票和银行券，是以银行以储备金为依据发行的，按道理来说不能超过储备资金。
平常，各大洋行对收到的银行券都很谨慎，会在一定时间内到对应的洋行兑换成现金。
各洋行为何要求客户的钱必须留着自己银行，为的就是可以超发银行券，因为自己银行超发的银行券又回到了自己银行，不会出现挤兑风险，还能还能赚取超额利润。
举个简单的例子：A向惠丰存了10大洋，惠丰需要留一笔准备金，假如是20%，那么可以贷出去的资金是8万。
b贷款8万，支付给了c。
c存到了惠丰！
惠丰收到8万大洋存款，留下20%的准备金，可以贷出去的是元。
d又贷了这笔钱，支付给了E。
E把这笔钱又存到了惠丰！
惠丰收到存款……
就这么无限循环下去，钱还是那10万，但转了一圈后，惠丰的贷款总额可能超过20万、30万，甚至更多。
这还是在正常情况下。
如果惠丰自己发行银行券，相当于自己是中央银行，可以印钞票，理论上来说，贷款金额可以无限扩大。
莫里斯的方案更绝，等于说让大家相互承认各自超发的银行券。
这样，相当于市场上就出现了十几家拥有发钞权的中央银行。
查理咽了口唾沫。
目前，金圆券都已经跌成纸了，如果这个时候市场上出现稳定的货币？
凭各大洋行在魔都银行业的体量，银行券一旦开始流通，成为实际上的法定货币将不是梦！
之所以说是‘实际上’的，是因为政府不会承认他们的法定货币地位。
收益是巨大的，但风险同样巨大！
肯尼咳嗽了两声，将查理拉回现实，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取代金圆券，他也只敢想想而已，因为银行券一旦流通在外，你就必须保证自由兑换，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引发挤兑，洋行顷刻间就得倒闭！
莫里斯也不着急，笑呵呵地看着面色潮红的一众老友。
查理思考片刻后，说道，
“我们必须制定严格的规则，发行的银行券仅限于这次的贷款订货，最好只在各洋行之间流通，并禁止会员间私自将银行券兑现，我们还要签署协议，风险共担！”
莫里斯哈哈笑了起来。
在各大洋行中，花期的规模排在前列，能拿下的客户也会最多！
因此，将来发行的银行券就越多，超额收益也会更大！
“查理先生，这么说，你是赞同我的提议喽？”
“为什么不那？”
众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汤姆逊皱起眉头，莫里斯和查理的方案，明显对怡和不利。因为银行券的前提是贷款，而在这方面，怡和处于尴尬地位。
汤姆逊立即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先生们，我认为大家应该先组成一个供应商联盟，确定份额，避免大家相互压价！”
既然拿不到贷款，就从订货上下功夫！这就是汤姆逊的方案！
莫里斯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顶多赚了2%的中介费。
查理就更不会介意了，因为怡和是英资，是自己人！
更何况，确定份额后，才能保价，赚取更多的利润！
有了共同的话题，众人反而不着急见胡振华了，他们租了一间客房，开始商量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