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亲王老了！
他是真的老了！
老到需要赵方纯的陪同，才能会见客人。
看着布满了老人癍的安亲王，沈亲王突然有些晃神。
安亲王的今日，可不就是自己的明日？
“喝茶！”
安亲王苍老的声音，将沈亲王拉回到现实之中。
“如果不是事态严重，弟弟也不愿前来叨扰。”
沈亲王满脸的歉意。
“本王听——听老大说了，不就是砍了几十颗脑袋？有什么大——大不了的？”
安亲王说话已经有些困难。
“王兄，他们确实该死，可做出这个决定的，应该是陛下，而不是阉货。”
沈亲王的看法与安亲王不同。
“阉货？他是陛下的心腹，是——是内务府的总管，就连——连内阁也要给——给几分薄面。”
“他就算再威风，也只是皇家的一条看家狗而已，哪有看家狗咬主人的道理？”
“主人？”
安亲王看向沈亲王，目光浑浊。
迎着安亲王的目光，沈亲王面不改色。
“他的主人只有三位，陛下——皇后，还有一位，是太子殿下。”
话音落下，安亲王开始剧烈的喘息。
赵方纯急忙起身上前，轻抚安亲王的后背。
“王兄的这句话，本王不敢苟同，自古以来便是尊卑有别。”
沈亲王的神情十分严肃。
安亲王仍在剧烈的喘息。
“王叔，侄儿能否说上两句？”
站在安亲王的身旁，赵方纯的语气诚挚。
“当然可以！”
赵方纯是未来的安亲王，如今又手握实权，沈亲王自然会给予必要的尊重。
“王叔，如果这皇城里的贵族安分守己，自然可以提上下尊卑。触犯了律法，哪还能谈一个‘尊’字？”
“你的意思，王兄是不愿趟这滩浑水？”
“您都这说是浑水了，又何必污了衣裳？”
沈亲王想继续反驳，被安亲王挥手制止。
兄长还是要尊重的，沈亲王只得等待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是不是浑水，同本王没——没什么关系，不给陛下添乱，才是最——最重要的。”
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安亲王继续阐述自己的看法。
“陛下病重，万一——受到他们的蒙蔽？”
“这话你也能说？”
安亲王突然变得有些激动。
赵方纯吓了一跳，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安亲王的身上。
“弟弟说错了？”
见安亲王语带责备，沈亲王立刻将自己摆到了弟弟的位置。
“皇帝身边，每日——都有内阁的学士陪伴，咨政院的那些——老家伙们也在，想要蒙蔽陛下？谁能？又有谁敢？”
调整好呼吸，安亲王这才继续开口说话。
沈亲王沉默不语。
“我快要死了，可我——并不糊涂，你担心的无非是那些混蛋——联——联合起来，会改变宗室——目前的格局。”
“弟弟有这么自私？”
“这——这不是自私，这是——人性！”
“王兄难道就不担心？”
“我快要——死了，这些——是他该担心的。”
安亲王有些艰难的转过头，看了赵方纯一眼。
“你不担心？”
沈亲王也将目光投向了赵方纯。
“一群废物，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方纯满脸的不屑。
“你可知他们有多少人？又都有哪些人参与？”
“只要王叔立场坚定，只要那几家王府态度坚决，他们就算全部联合起来，又有何惧？”
赵方纯目光坚毅。
沈亲王发出一声叹息，似乎没了说话的兴致。
安亲王命赵方纯领着众人退下。
沈亲王端着茶杯，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守在外面的，是——我府上最忠心的——护卫，接下来——我说的这些，你听着——就是。”
安亲王眼中的浑浊已经消失不见。
沈亲王放下茶杯，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从开府到现在，有——我也记不清——有多少年了，你我之间——往来不多。”
就算安亲王的语速极为缓慢，音量也极低，可依然要做出必要的停顿。
沈亲王呼吸平稳，神色不变。
“我知道，同你——要好的，是敦郡王！”
说出这两句后，安亲王做出了必要的停顿。
沈亲王看向自己的兄长，目光中透着一丝丝的寒意。
“我快死了，你——无需戒备。”
安亲王能一辈子平安顺遂，靠的可不仅仅是运气。
沈亲王的眼中寒意不减。
“刚才——我说的那些，无非是怕——我家的老大生疑。他忠诚于——陛下，知道些什么，一定——一定会向陛下禀告。”
“我知道你的——那点心思，你之所以会主动——参与，无非是想——趁机扩大在——在宗室的话语权。”
“亲王、玉蹀馆总裁，你儿子又是——理藩院的侍郎，沈亲王府——已经足够显赫了。”
安亲王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沈亲王坐在椅子上，一直保持着沉默。
良久，安亲王这才感觉到稍微舒服一些。
“当年，我劝过——敦郡王，可他非要——一意孤行。”
“我不相信——你会不清楚他的——图谋，我甚至猜测，你——是他的同谋！”
“我——说得对不对？”
安亲王终于开口问道。
“你向陛下提过？”
沈亲王目光如刀。
“我若是向——陛下禀告，你还能过得如——如此安稳？”
安亲王反问一句。
深吸一口气，沈亲王目光中的寒意稍减。
“敦郡王是——是我的弟弟，你——也是我的——弟弟，我无法阻止你们——跳入火坑，可我也——做不出用你们——来换取功劳。”
沈亲王听后冲安亲王拱手，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歉意。
“收手吧！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收手吧！”
安亲王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到沈亲王的面前停下。
沈亲王起身将安亲王扶住。
将安亲王扶回去坐下，沈亲王就站在他的身旁。
“弟弟不是敦郡王！”
须臾，沈亲王弯下腰，在安亲王的耳边说出一句。
“这就好！这就好！”
安亲王似在喃喃自语。
“要么——不做，一旦出手，必定是有万全的把握。”
紧接着，沈亲王又悠悠的补充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