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入夜，进忠休息，熟门熟路地摸进了永寿宫来，把嘉贵妃说的话，当个笑话讲给嬿婉听。
嬿婉：“……”
她斜睨了一眼进忠：“看来你心情很好，都来消遣本宫了。”
进忠讨饶道：“知道您不喜欢她，奴才下次绝对不这么说了。”
嬿婉却反而笑了起来：“嘉贵妃这么些年来也不容易。”
皇上的年纪越大，就越是疑心重，一方面喜欢后宫里宁和一片，一方面又不希望妃子们拧成一股绳，容易欺瞒他。
这些年，他表面上看着没做什么，可挑拨的话和事儿却没少干。
嬿婉都不惜得说他。
要不是她后来顺着他的意思，给了嘉贵妃好几次没脸，他还要继续恶心人呢。
如果只是后宫的事情也就罢了，偏偏他还要拿孩子们作筏子，这就实在惹了她的眼了。
明明他和大臣们都不可能同意叫嘉贵妃的孩子们当太子，却偏偏非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挑拨她，试探她，看她是否会插手立太子的事。
嬿婉眼底全是冷芒：“皇上最近的身体可还好？”
进忠眼底暗芒划过，温声细语地道：“皇上还是热衷于后宫，只是当年病的那一场到底伤了肾水，有时候也会力不从心，好在福广总督那边献了金丹药丸，皇上叫太医院拿去琢磨改良，用着很是不错。”
嬿婉毫不意外：“你是大总管，可要把皇上照顾好了，吃药上别太急，万一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进忠笑道：“您就放心吧，奴才也怕皇上出了什么差错，奴才会被太后扒了皮呢。”
嬿婉见他心里有数，就没有再继续多说。
如今皇上龙威越发威严，进忠好几个月才能来一趟，难得过来，嬿婉也不想说那么多正事扫兴。
她歪头看他。
进忠心口一滞，不自觉地就翘着嘴角笑了出来，轻手轻脚地往床上爬。
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进忠一个踉跄，嬿婉下意识伸手去接，两人瞬间砸成一团。
只是这会儿谁也顾不上这些，嬿婉捂着心口推开他的脸，冷静道：“跳窗户先出去。”
进忠毫不犹豫地爬起来就跑。
嬿婉睨了一眼他的背影，竟忍不住笑了一下，心跳也有些快。
她黑漆漆的眼眸看向门口：“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春蝉的声音才在门口响起来：“十二阿哥裸落水了，被冷宫里的娴官女子救了起来，皇上请您过去呢！”
嬿婉眉头微皱，披着衣裳下去打开了门：“没有人传消息吗？”
春蝉摇头：“估计是临时决定，没有什么准备，反倒是打了人个措手不及。”
嬿婉也不觉得以如懿的脑子，能够看得出来到底谁是眼线，点点头，让春蝉和澜翠服侍她穿好了衣裳，带着人匆匆去启祥宫。
只是才走到了半路，却遇上了进宝：“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皇上请你赶紧去一趟翊坤宫，那边闹得厉害。”
嬿婉光是听着这一句话，就已经觉得非常热闹了：“怎么又牵扯到了翊坤宫？”
进宝低垂着头，声音都不好意思太高：“皇上怜惜娴娴嫔娘娘，想，想让十二阿哥在娴嫔娘娘那儿养病，等好了再回。”
嬿婉：“……”
她都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了，都没敢相信，这竟然是当今圣上做出来的决定。
他明知道嘉贵妃和如懿不和，还在十二阿哥落水生病的情况下，把人扣留给如懿……
他是想杀嘉贵妃了？
还是他不满意嘉贵妃最近没收拾如懿了？
还有如懿，她不赶紧想办法把皇上睡了，竟然张嘴就要跟嘉贵妃抢儿子？她没事吧？
她露出一言难尽地表情，又忙收敛起来，无悲无喜地叫抬轿子的太监调转方向：“去翊坤宫。”
果然，皇上只要是碰上了如懿，再怎么清明，也得颠一阵儿。
还娴嫔，他这是把当年不给如懿升位分的话当屁放了。
沉着脸进了翊坤宫，直到看见了弘历，嬿婉才缓和了脸色：“皇上没事吧？臣妾听说十二阿哥大半夜地跑去冷宫玩耍，吓都吓死了！可是有刺客混进来了？”
弘历脸上的嗔怒微微一滞，无奈看向她：“夜晚风凉，你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就出来了？”
嬿婉握住他的大手，上下左右看看，才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道：“臣妾太着急，就一叠声催着要找您，没顾上。”
弘历心里感慨，这么多年了，嬿婉还是跟过去一样温柔贴心，却又比过去更加矜贵有仪态了，连着急都看着赏心悦目。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啊，只长年岁，不长心眼。”
叫进忠去把他的披风拿来，亲自给嬿婉披上了，才对嬿婉道：“小十二跟嘉贵妃闹脾气，迷了路，天黑路滑才不小心落水了。”
顿了顿，还是道：“朕会再叫人去查一查的。”
说罢，看了一眼进忠。
嬿婉也看了一眼进忠。
这人刚刚跑得匆忙，毫无仪态，这会儿站在这儿倒是人模人样的，叫她有些想笑。
她压下笑意，看向了病床上的一大一小。
如懿竟然穿着一身未出阁少女的旗装，梳着侧麻花大辫子，脖子上还挂着一条不伦不类的围巾。
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她手里紧紧攥着十二阿哥的的手，而十二阿哥，明明醒来了，却不能走，表情十分难受。
见她看他，十二阿哥立刻求道：“皇贵妃娘娘，您替儿臣求求皇阿玛吧，额娘她身子不好，经不住一直跪着啊！
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乱跑了！都是儿臣跟额娘闹脾气，还连累了额娘……和这位娘娘，儿臣愿意受罚！”
嬿婉眼尖地看着如懿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看来，十二阿哥维护嘉贵妃的行为，狠狠地刺激了她啊。
如懿不喜欢的，嬿婉一向都很喜欢。
嬿婉劝道：“皇上即便是要生气，也好好地跟孩子说，您叫嘉贵妃起来吧，否则真有个什么，十二阿哥日后还怎么自处？”
她声音加大：“毕竟，嘉贵妃可是十二阿哥的生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