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镇。
冬夜里的镇子上闪着点点炊烟，星火蔓延，煞是好看。
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夜风轻轻吹起我的发。
我独自走向南海边。
那是我杀睚眦二哥的地方，没想到故地重游，竟是为了回去取敖钦的性命。
真是讽刺。
心中思绪万千，低潋双眸。
夜里的南海如墨色，一轮皎洁的月色挂在天际。
若是抛开我的满手血腥，此处可谓是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正当我一步步走向海岸交界线时，我的身侧多了一道人影。
都不用侧目去看。
那一身充沛的神力除了白磬臣，又会是谁？
“你来了。”
我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白磬臣一如往昔，一身墨色劲装，乌发高高竖起，挺拔的鼻梁在月光的照射下投出一片阴影，淡淡开口：“不然呢？”
我不再说话，而是一个猛子扎下水，同时幻化出龙尾，奋力往下游去。
他紧随在我身后，我们身后的光影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除了周遭的充斥的水，再无其他生物。
我心中快速盘算起来，怎么可能没有鱼虾？这里为什么这么暗？
“敖钦设下了结界。”白磬臣随意间解答了我的疑问。
他取出烛龙宫灯，灯芯爆闪的同时，一道刺眼的光将我与他吸入其中——
“带我们去龙宫，找到敖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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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再次睁开眼，眼前已是亮如白昼、灯火通明的龙宫正门。
只是这次，龙宫的大门敞开，显然大门处设有天宫禁制，即便打开内里的人也出不来。
对视一眼，如今已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
我用力挥出鞭子，轻而易举的击碎了面前的结界，旋身中，龙尾化作人腿，轻踩水波往前游去。
白磬臣一言不发，紧跟着我的脚步。
龙宫中与记忆中没有什么不同，来往的鲛人们垂目循环往复，恪尽职守。
他随手抓过一个鲛人，狠戾的问道：“敖钦在何处？”
鲛人闻言大惊，怒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对龙王大人无礼？”
我略有些惊讶，几瞬间便想通了，龙宫的宫人们为了寻求结界庇护，入宫后再不会出宫去，所以敖钦根本没有告诉宫人们天宫对他的幽禁和管制。
白磬臣露出浅笑：“死到临头，还死要面子。”
我双眼凝视着这鲛人，使出偃术：“带我们去找敖钦。”
几瞬间，鲛人的目光开始变得浑浊呆滞，麻木道：“近日据说龙王大人都在万籁舫流连，我这等身份的宫人根本近不得身……”
当年陆晚凝将船舫开走，看来敖钦又自欺欺人的造了一个。
“带我们去万籁舫。”
这段路我曾和绿姝一同走过，那时的我还是白夫人，可我却是去寻萧商羽的。如今的我，已是他的未婚妻，却和白磬臣一同去报仇。
真是命运弄人。
我悄悄侧目看向白磬臣，他曾做了我两世的丈夫，曾与我有过最亲密的关系，曾是我的心头挚爱，也曾是我最恨的人。
虽然爱恨均消，可要完全忘记他，又谈何容易？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白磬臣将我拉近身侧嘱咐道：“小心点。”
暗色的海水早已在我的四周涌动，水中如繁星点点的小虫萦绕在我的跟前，为我照亮前方的路。
那是死去的海魅，刚刚白磬臣便是要阻止我碰上它们。
那是龙宫中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
“海魅也是一种海中精灵，却与鲛人、陵鱼一族不同。她们十分痴情，死去千百年后还在原地徘徊等待着爱人，若是碰到被缠住可就麻烦了……”
三百年过去了，海魅聚、死又生、繁复未尽，究竟等的爱人还能回来吗？
如我这般回来的，还能是当年的我吗？
不待我伤春悲秋，如今连贝母币都无需，就可以直接畅通无阻的能见到万籁舫。
立在边上，我已经能感受到敖钦淡淡的气息。
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
他，在等我们。
我旋手使术放走了那个鲛人。
刚要抬脚再次往前行去。
白磬臣又一次拉住我的手，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南海平定，你能随我一同留下吗？”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珠泪终于还是止不住，哭腔随着鼻音道出不尽委屈。
“千年前我刚化形那时，你若是就这么对我好，该有多好……”
“可是你没有。”
“在南海龙宫，我也只能记起你在黑水洞中对我的冷酷折磨。”
“甚至连你的名字，我都是听别人喊的。”
“如今过尽千帆，道是缘浅，如何能再续前缘？”
这番话过后，沉默横在我们之间。
良久，我立在原地抽泣，珠泪叹息着缘分弄人。
明明我先遇见的人是他，可我们已经生生错过两次，总是失之交臂。
后来我才遇见了商羽——那个命定的良人。
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肩头。
“南海大定后，若你不随我留下，我便随你去天涯海角。即便你还是要跟那个臭道士在一起……若哪天他负你，我总在你的身边。”
张开通红的双眼，伸手抹去眼角珠泪，我努力平复了下情绪。
“按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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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负敖钦的半生神力，我轻而易举便在二楼包厢门口嗅到了他的气息。
在推门瞬间，周身烟雾缭绕。
我刹时化作子献的样貌，白磬臣化作鲛人婢女跟在我身后。
敖钦正背对我靠在魅魔的身上享乐，听闻开门的声音，喝得醉醺醺的转过头来——
这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停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日思夜想想杀的人竟就这么大咧咧的立在眼前。
这气息，的确是子献的气息。
难道说青懿联合了子献，来刺杀自己？
不对，不可能。
子献如今神位都快不保，如何能帮青懿一同来杀我？
就在他晃神的时候。
我猛地俯身凑近他的鼻尖，紧接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伸手张开五掌，露出那颗皎洁的龙齿。
“敖钦，你说的娶我究竟是什么时候？”
敖钦没有反应，也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我藏在身后的烛龙宫灯再次灯芯爆闪！
一阵刺眼的光芒过后。
魅魔纷纷立起身，她们发现敖钦和新进门的两人竟都原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