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臣也有罪！”
“陛下！臣死罪！”
“陛下！臣……”
“陛下……”
“……”
大殿之内，哭声不绝。
大汉王朝的开国功臣们，此刻竟然全都选择负荆请罪，将自己的罪名和盘托出。
刘邦的眼眸微微眯起，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贪污受贿、欺男霸女、横行乡里、鱼肉百姓……
这些事刘邦都知道。
毕竟这帮老兄弟在打天下之前，大部分都是街溜子、小混混。
指望他们遵纪守法？
那根本不可能！
再说了，人家打了一辈子的仗，难道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至于私通项羽……
刘邦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想当初彭城一战，项羽率领三万大军，打得刘邦麾下五十六万大军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刘邦本人更是像一条丧家之犬一般，被撵着跑了数百里，投奔自家大舅子。
那一战，打得汉军军心涣散。
人心浮动之际，私底下和楚军有书信来往者，不计其数。
别说陈平了，就连刘邦本人都想过投降。
毕竟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项羽死后，刘邦对于这些事情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发生过。
只要你乖乖为乃公效力，你就仍然是乃公的好兄弟！
但——
这些事儿不上称，还没有四两重；一旦上了称，那可就比千斤还重。
因为性质变了。
依照大汉律法，萧何、陈平、周勃……这些人犯的罪，反反复复杀十次都够了。
可问题就出在这。
这些人可都是跟着刘邦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过命的交情啊。
他们都是大汉的股肱之臣！
若是杀了，人心就散了，队伍也就不好带了。
若是不杀，公道何在？天子威严何在？
刘邦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阴沉下来。
不光是他，就连刘盈、刘如意、刘肥、刘恒这些皇子们，脸色也是极其难看。
这是一场阴谋！
精心策划的阴谋！
问：什么情况下，死刑犯会主动认罪？
答：认罪不一定能活，但不认罪一定会死的时候。
换言之，这帮人受到了威胁。
谁的威胁呢？
刘邦看着大殿内唯一站立的开国功臣——樊哙，冷冷地质问道：“樊哙，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没有。”
樊哙理直气壮地说：“臣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
得！
答案水落石出！
刘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戚夫人啊！
你怎么这么蠢呐！
……
……
“你究竟做了什么？”
刘邦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寝殿里，上来就给了戚夫人一巴掌。
“啪！”
戚夫人脑袋瓜子嗡嗡的，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刘邦。
随即，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划落。
“臣妾……臣妾什么也没做啊。”
“什么也没做？”
刘邦怒极反笑：“你什么也没做，萧何、陈平、周勃这些人会跑到朕的面前负荆请罪？”
“负荆……请罪？”
戚夫人还没有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对啊。
这剧本不对啊。
不应该是群臣投票选如意为太子吗？
怎么就变成集体负荆请罪了呢？
“到现在你还不说吗？”
刘邦气吼吼地喊道：“你死到临头了你知不知道？”
戚夫人顿时呆了，吓得瘫坐在了地上，随即抱着刘邦的大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从吕雉邀请她下棋，再到威胁文武百官……
刘邦越听，心里越凉。
“那块绢帛呢？”
“臣妾……臣妾一直藏在怀里。”
“拿出来。”
戚夫人慌忙把绢帛呈上。
刘邦打开绢帛，四个大字顿时映入眼帘：
百官行述！
上面记载的，全都是朝廷大小官员做过的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这块绢帛还有谁看过？”
“臣妾……臣妾还拓印了一份，给了如意。”
完了！
听到这个消息，刘邦的心凉得透透的。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戚夫人：“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会愚蠢到拿着这些把柄去威胁萧何、陈平他们啊！”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吕雉吗？”
“你想学吕雉，你有那个实力吗？”
戚夫人惊恐地看着刘邦：“臣妾……臣妾不明白？”
“你以为朕不知道萧何强抢民女？你以为朕不知道陈平曾和项羽有联络？你以为朕不知道这些事？”
“那……那陛下为何不……”
“为何不什么？为何不杀了他们？”
刘邦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怒道：“他们都是大汉的开国功臣！大汉的天下不是朕一个人的，是朕和他们一起打下来的。”
“只要不是谋反的大罪，朕就没有理由杀了他们。”
戚夫人争辩道：“可是他们触犯了大汉的律法。”
“那又如何！大汉的律法就是这帮人制定的！”
“你以为大汉的律法保护的是谁？”
“大汉的律法保护的就是他们的利益！”
刘邦吼完之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头晕，颓然地坐在榻上，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戚夫人顿时慌了神：“陛下！”
“陛下！”
“快传御医！”
……
……
开国功臣集体负荆请罪！
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快地传遍了长安城，并且还在不断地发酵。
这些臣子的家眷们纷纷跑到了吕雉面前哭诉，恳求吕后能够大发慈悲，刘邦面前多说一些好话。
然而，吕雉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避而不见。
于是，贵妇们齐齐跪在了未央宫外，失声痛哭。
很快，长乐宫内颁布了圣旨：
“今有妖妃戚氏，祸乱朝纲、散布谣言、残害忠良。即刻打入死牢，处以车裂之刑。”
“公子如意，不法祖德，不遵朕训，窥探神器，意图颠覆大汉江山社稷。赐毒酒一杯，钦此。”
两道圣旨，两条人命。
年迈的刘邦终究没有糊涂，用最干脆果决的方式安抚了朝廷大臣的心。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刘盈感到晴天霹雳。
不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好了要立如意为太子吗？
怎么就突然赐死了？
而刘如意更是小脸煞白，紧紧地抓住刘盈的衣袖，始终不愿相信。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
我是最像父皇的儿子！
父皇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