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身份被识破的瞬间，江漓反倒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他抬头对上男人阴冷的视线，思考片刻才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被认出来了啊……就知道逃不过你的法眼。”
祁凛面无表情地盯着江漓，试图在他脸上找到紧张躲避的痕迹，结果却让人失望。
“所以这就是你留在我身边的理由。”
祁凛语气平淡，眼中的神色却浓的像墨，仿佛随时都能拉着江漓同归于尽。
“不然呢？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江漓一副摆烂模样，干脆不装了，“你这个疯子动不动就要杀人，我能怎么办？”
祁凛不予置否，“你告诉我你是风系异能者，我只会给你安排更加严密的异能训练。”
换言之，他不会害江漓。
起码不会剥夺对方的自由。
但只有江漓知道祁凛就是颗隐藏的定时炸弹，一旦自己有异能这件事触发了他心底的不安全感，对方很有可能随时废了他。
江漓眼神微眯，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开口：“是吗？难道你真的从来没怀疑过我就是这个风系异能者？祁凛，你没那么蠢吧。”
照常识而言，祁凛发现风系异能者出现后，第一个怀疑对象就应该是江漓。
他刻意跳过江漓就已经很可疑了。
就算是江漓过了几次他的试探，但根据祁凛多疑的性格，也不该那么快就打消念头才对。
可他还是纵容着少年进入那有密码锁的地下室，纵容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祁凛默了几秒，像是勉强咽下这难以克制的酸涩，哑声开口：“回夜猎队吧，我把队长还给你。”
江漓闻言嗤笑一声，“我才不稀罕。”
十年前江漓就受够了管别人也被人左右命运的管理者日子，十年后亦是如此。更何况如今的上城区全是祁凛的人，他去也只是被架空。
祁凛嘴唇微抿，朝他走近一步，认真道：“江漓，我没开玩笑。”
“回来吧，只要你不离开我——”
“祁凛！”
江漓猛然打断他说的话，双手紧握成拳，平淡如水的眼中也终于染上一层愤怒，“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不离开你，我是你的谁啊？包养情-人？豢养的小宠物？还是一只随时都能被你左右生命的虫子啊？”
看着对方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祁凛深邃的眸掠过一抹寒意，像是淬了冰，可开口又沉又哑还带着颤音的语调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在乎，“我做什么可以弥补你？”
江漓咬咬牙，冷笑，“永远、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祁凛眼眶立刻泛上一抹赤红，他近乎本能回答：“不可能。”
江漓笑，“你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像十年前一样杀了我，还是用异能压制我把我绑回去？”
说罢，他转动手腕在掌心凝聚风系异能，下城区阴沉的天空瞬间风云变幻，将隐藏在层层叠叠中的月亮都显现了出来。
祁凛见此并没有动，眼中反倒浮现出一抹痛苦神色，因敌意而本能运行雷系异能的手掌也被电的血流不止。
他明明深爱着江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十年前被压制下去的密密麻麻的痛意，在此刻千倍百倍地从心底涌现出来，变成蚂蚁啃咬的酸涩，疼的发麻。
面对少年的敌意，祁凛还是抬起头固执道：“江漓，我爱你，所以我……”
“祁凛，你根本就不会爱人。”江漓毫不犹豫地打断，面无表情地说出比冬日冰雪还要寒冷的话，“你的爱对于我来说就是负担，一文不值的负担，懂吗？”
“你这个疯子，哪个正常人会把爱的人杀死？把一个活生生人的意识植入到受指控命令的机器人身体里？祁凛，你真令我恶心……”
恶心。
祁凛猩红的眼逐渐染上一层薄雾，忍着流泪的冲动，他突然扯起嘴角嗤笑一声，后退两步失魂落魄般重复道：“恶心，原来我对你来说，只是恶心而已啊……”
祁凛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很不正常，也从没要求别人和他想的一样。可自己在上城区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把社交面具和脸皮缝在一起，在外人面前扮演一个正常人的角色。
只有江漓能看到他本真的一面。
他就像个满腔热血的孩子，将爱和占有欲通通献出，只为得到一点点偏爱。
可结局却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江漓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却丝毫没有心软，“对，所以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当陌生人好了。”
就回到之前那样。
回到祁凛还不知道“温漓”的存在之前。
江漓理所应当的轻松语气并没有安抚到祁凛，他嘴唇动了动，认命似的低声开口：“江漓，我放你走。”
话落，少年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扬起嘴角露出一个两人相见以来最真挚的笑容，朝着祁凛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见吧……哦不，是再也不见，祁队长。”
江漓迈着大步就要和祁凛擦身而过，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钳制住的力气大到让江漓懊恼，他怒道：“怎么，你想反悔？”
祁凛呵了一声，无机制的眼瞳缓缓挪动，将江漓的手腕一点点落在自己胸前的心脏位置上。
江漓手指一抖。
祁凛的皮肤是冷的，不知他为什么会一直这么冷。
“不反悔，我放你走。”
祁凛低头吻上他的唇，几乎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袭来，江漓瞬间瞪大双眼。
祁凛为什么要咬破自己的口腔，想让他同情？
江漓极力忍耐着血管被灌满凉气的感觉，冷漠地后退一步躲开他深入的吻，“怎么，放我走之前还要跟我再来一次？”
他说的话极为露骨低俗，祁凛脸上也果不其然地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小漓，”祁凛声音温柔，原本钳制着他手腕的手逐渐落在指节上，“你说得对，我恶心、下作、不配被爱。每当我在这个世界上多一分一秒，你受伤的几率就会多一分。”
江漓脑海里顿时响起警铃，皱眉道：“你说这些干嘛？”
祁凛笑了一声，“小漓。”
“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
江漓愣了两秒，刚想开口嘲讽，就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一股猛烈作用的力陡然深陷，一点点陷入那坚硬的皮肤当中。霎那间，祁凛胸口荡起一道血花，在白色制服上蔓延开来。
江漓当即吓得心惊肉跳，疯了似的想要收回手，可祁凛却死死抓着他，不要命似的将手指往自己的心脏上按。
“你他妈的……祁凛，疯子！”
江漓吓得眼泪都飚出来了，祁凛唇角的笑意反倒更深。
“如果疯能让你永远记住我，那就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