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这次不止是齐天成，就连肖晨光都有些惊讶了。
秦勇居然有渠道能叫来去省城的救护车，这确实让人感到意外。
“这段时间跑业务，结交了不少销售，虽然咱们长城医疗不销售救护车，但总有其他公司，开展这个业务。”
“我先问问，应该问题不大，肖主任你们可以先进行转运前的准备工作。”
说完，秦勇拿出手机，开始找联系人，准备打电话。
见到他认真的模样，肖晨光点点头，随后说道。
“那这事儿麻烦你了，我们现在准备去省城的物品。”
说罢，肖晨光再次走进抢救室，为患者及家属沟通去省城治疗的事儿。
“肖主任，小秦真能弄到救护车？”
看着正在通话的秦勇，齐天成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
一个医疗公司的销售员，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大晚上叫得动救护车来胜利医院转运病号。
这听上去就是，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相信他，秦勇在我面前，还从来没有食言过。”
对于秦勇，肖晨光保持着绝对的信任。
齐天成见状，也不好再多问，而是为患者长途转运做准备。
像转运途中必备的氧气瓶，考虑到车辆空间的问题，可以先不带。
因为百草枯会导致肺纤维化，引起组织缺氧，而吸氧会进一步加重纤维化的进展。
所以当患者出现喘憋等情况，除非万不得已，一般不常规给氧。
解决了占空最大的氧气瓶，剩下的，就是患者正在挂的液体和一些途中必备的药品。
“东东，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带你去省城 ，那里有最大的医院，有能治你病的设备。”
爷爷作为陪同家属，自然要跟孩子一起去省城。
这边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转运病人，肖晨光拿出手机，给齐鲁医院的杨德怀打去电话。
“杨主委，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小肖啊！”
另一头的杨德怀，见肖晨光这个点打来电话，明显有些意外。
但随即想到省保健专家会的事儿，笑着说道：“放心，明天只是报个道，晚上才进行选举，不用紧张，按部就班来，有不懂的事儿到时候问我就行。”
杨德怀还以为肖晨光打电话过来，是想跟他取取经。
毕竟多年省保健局专家的经历，杨德怀在这一块，还是很有经验的。
“杨主委，不是这事儿。”
肖晨光先感谢了杨德怀的好意，随后将本次打电话的来意说明。
“百草枯？”
当听到这个名词后，杨德怀刚才轻松的语气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电话里传来的沉重。
“没错，患者是……”
肖晨光汇报完病例，杨德怀也知道不能拖，当即表示联系急诊的菅教授。
“小肖，抓紧带病人来吧，急诊这边我已经通知过他们了，办理入院就开始治疗。”
“好的，谢谢杨主委。”肖晨光表示感谢。
“病人的事儿，不用感谢，都是应该做的，快到了再给我打个电话，我也过去。”
当杨德怀得知，肖晨光要带病人一起来省城，他作为东道主，表示会在急诊一起等车过来。
“对了，救护车能联系到吗，需不需要这边派车去接？”
以杨德怀在省城的人脉，找辆救护车还是很轻松的。
只是他不了解此刻患者的情况，救护车一来一往，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太久。
等待时间过长，肖晨光婉拒了杨德怀的好意。
在联系好省城医院，肖晨光回到抢救室，此刻在急诊医护人员的协助下，患者已经做好了长途转运的准备。
“肖主任，药品、物品都备齐了，放在了抢救箱子里，这是上面的明细，您看一下。”
齐天成虽然对救护车的事儿还是抱有迟疑的态度，但转运工作刻不容缓。
即便最后没有救护车，即便用寻常的私家车，也要把患者送到省城救命。
“嗯，东西都备齐了，这样路上也不用太担心。”
肖晨光看了一眼抢救箱里的用物，激素药、呼二联、心三联、气管插管、简易呼吸器……
虽然时间仓促，但齐天成准备的很用心，也很仔细。
“肖主任，剩下就是车的问题了。”
齐天成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患者，还是难免有些担心。
肖晨光还没说话，只见在急诊大厅一直眺望远方的秦勇。
突然喊道。
“肖主任，齐医生，救护车到了！”
话刚落，急诊外的马路上，突然闪过两道光柱。
救护车顶，红蓝交织的警示灯，如一把利剑，划破了漆黑的夜。
灯光交相辉映，轰鸣的引擎，给人一种强劲有力的感觉，仿佛在给众人秀着肌肉。
众人闻讯而来，在看到赶来的救护车时，都有些傻了眼。
霸气的车头搭配狭长的车身，三米高的超大空间，即便人站在里面随意走动，都不受影响。
“这是生产线专门生产出来的全新救护车，比中心医院那辆刚买的救护车还要高一个档次。”
当齐天成看到这辆救护车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作为老急诊的一员，之前在中心医院任职的时候，曾见识过各式各样的转运救护车。
但从来也没见过一种，像今天这辆多功能救护一体的120转运车。
他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一把打开后车厢，映入眼帘的设备，满目琳琅，灯光柔和，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宽敞明亮。
特别是两个一人高的氧气瓶，横放在车两侧，被脚架牢牢固定。
充足的氧气供应，保证了长途转运的时长，单单这一手，就解决了刚才齐天成最纠结的问题。
“跟它一比，咱们出诊用的救护车，都快成成老古董了。”
齐天成默默的看了一眼停靠在旁边，那辆用小面包改造的救护车。
心里更加惊讶秦勇是通过什么手段，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调来能开往省城的救护车。
这时，副驾驶门开，从中走出一人，他一路小跑，在一众人惊愕的眼神注视下，紧握着一旁秦勇的手。
“秦经理，幸不辱命，您要的救护车，我给您找来了。”
谄媚的笑脸下，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子的小心翼翼，生怕某一句话，让秦勇心存芥蒂。
这下，齐天成彻底震惊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作为销售的秦勇，居然真能调来救护车。
而且调来的救护车规格还这么高。
难以置信！
此时齐天成还不知道，秦勇现在的身份可不止是销售这么简单。
在跟着肖晨光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晋升为长城医疗的总经理。
特别在省城示范大会以后，秦勇一战成名。
他独自登台，凭借精湛的演讲，获得了省城众位主任的认可。
长城医疗的产品也迅速在整个省城打开市场。
自那以后，身为国产器械的代表，秦勇在省城器械销售的圈子里，地位水涨船高。
早已经从默默无闻的小透明，迅速成长为各大医疗公司争抢的对象。
但面对开价数倍工资的外资企业，他果断拒绝。秦勇心里非常清楚，这一切都是谁带给他的。
于是。
在那人毕恭毕敬双手紧握秦勇的时候，后者只是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随即转过身，对走来的肖晨光，以同样的态度，毕恭毕敬道。
“肖主任，你要的救护车，到了！”
这一幕，可把刚才那人看的目瞪口呆。
被誉为业界标杆的秦勇，即便在省城跟众位主任谈业务的时候，也不曾这般谨小慎微。
在他们这些销售心里，年纪轻轻的秦勇，就是传奇一般的存在。
谁知道，他居然对眼前这个人，如此敬重。
这人是谁？
那人偷偷打量着肖晨光，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三四线城市的小主任，甚至都不是营城最大医院的主任，为什么能随意调动秦勇。
而且从秦勇的态度来分析。
这敬重的模样，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像他们有些销售那般，表面尊重，背后撇嘴……
对于他们心中的想法，肖晨光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在乎。
现在让肖晨光在乎的，是正准备抬上车的患者。
孩子躺在平车上，瘦削的身体，显得很虚弱。
手臂上打着针，爷爷在一旁举着吊瓶，生怕一不小心摔了。
因为年代的缘故，现在的针还都是钢针，对于后世那种能埋在血管里的软留置针，还没使用。
加上孩子中毒，又伴随长期的营养不良，血管几乎隐匿不见，打针非常困难。
因此众人在将患者抬上救护车时，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生怕一不小心鼓了针，导致救命药无法打入体内。
“动作慢一点，护士看着钢针，别让孩子乱动。”
此时齐天成在车厢内，负责接平车。
肖晨光则在车尾，手往上抬。
秦勇见状，也主动上前帮忙。
所幸患者很轻，众人齐心协力，平稳的将患者抬上了救护车。
“天成，你还是在家守着，有事儿随时打电话。”
肖晨光留在后车厢，守着患者。
“好，主任。”
齐天成知道他身为急诊住院总，每天的急诊任务很重，因此不能跟着肖晨光一同去省城。
“肖主任，我跟你一块过去。”
这时，秦勇主动请缨。
他虽然不是医护人员，但搭把手，出个力气，还是能办到的。
再说，两人计划中，明天也要一起去省城。
因此他跟车，再好不过。
“行，秦勇，你去副驾驶，这里我看着，你负责跟齐鲁医院沟通。”
之前从省城回营城时，在路上遇到的那起车祸，就是肖晨光负责抢救，秦勇充当联系员，负责沟通。
再度配合，也算默契。
“好！”
面对肖晨光的指令，秦勇都是无条件执行。
随着众人陆续上车，那位跟来的销售，也一并上了副驾驶。
毕竟车是从他公司调来的，对于车辆的使用，要全权负责。
因此只能跟车一同前往省城。
随后，门关，车开。
司机师傅知道今天的使命，在招呼好众人后，一脚油门，车快速驶离胜利医院，朝省城开去。
路上。
坐在副驾驶的秦勇，手里抱着双肩包，默不作声。
跟他一起的那人，心里却愈发的激动。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跟最近“爆火”的长城医疗秦总经理同乘一车。
这对他这个新人而言，是莫大的荣幸。
于是，拿出名片，小心翼翼开口说。
“秦经理，我是张宏，总公司派我来全权配合您工作，以后有事随时招呼我。”
销售，无论何种，都要随时保持热情，和与人交往的心。
张宏就是如此。
“我知道了，今天辛苦。”
面对递来的名片，秦勇很自然的接过，在认真看了一眼后，放进了口袋里。
“不辛苦，应该的。”
秦勇单单只看了一眼名片，已经让张宏心满意足了。
心中充满感激。
在过往的销售经历中，太多次碰壁与白眼，让这一切都显得弥足珍贵。
对此。
秦勇心中也非常明白。
毕竟谁都是从这个阶段走过来的，因此在秦勇的做人准则中，给予他人尊重，就是给予自己尊重。
这一点，也是他跟肖晨光的接触中，逐渐明白的道理。
当初如果没有肖晨光在诊室里接过他的那张名片，也就没有现在的秦勇。
至今，他依旧心存感激着。
“秦勇！”
这时，后车厢响起肖晨光的声音。
“肖主任，什么事？”
秦勇立马回身，通过车窗，朝身后看去。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这一幕，也让一同坐在副驾驶的张宏呆若木鸡。
这态度的转变，堪比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我在给患者听诊、换药，腾不出手，杨主委的电话，你接一下。”
杨德怀这时候打电话，估计想问问众人到哪里了，方便他安排人接诊。
这一块，秦勇比肖晨光熟。
毕竟这段时间，秦勇一天两三趟的往返于省城。
所走的路，甚至比一旁开车的司机师傅还门清。
“杨主委？”
肖晨光的话，张宏也听的一清二楚。
心里微微一惊。
他知道救护车此次去省城的目的地，是齐鲁医院。
但也仅限于此。
至于去了找谁，安排到哪个科室，他一无所知。
但现在。
杨主委的名号一出，再联想到齐鲁医院，心里不禁骤然紧张。
他们口中说的杨主委，总不能是那个人吧……
“杨主委，肖主任正在给病人换药，暂时腾不出手，我是长城医疗的秦勇，跟主任一同赶往省城。”
秦勇接过电话，没有阿谀奉承，言简意赅，将杨德怀想要知道的事情，尽数告知。
后者也被秦勇细致入微的办事效率，吃了一惊。
这时也想起他就是当初在省城示范手术上，落落大方，介绍器械的那个小伙。
“好，随时保持联系，把你的电话告诉我，有事直接跟你沟通。”
当杨德怀知道肖晨光在后车厢抢救病号时，不再多说，直接要了秦勇的电话号码，方便后面的联系。
挂掉电话，秦勇扭头，准备把手机还给肖晨光，却看见一旁的张宏，呆呆的瞅着他。
“怎么了？”秦勇问。
“秦经理，冒昧的问一下，刚才通话的，是齐鲁医院的杨德怀主委？”
张宏知道这么问，很冒失。
但他实在控制不住心中的想法。
“嗯。”
秦勇点头回应，没有多说，但轻飘飘的话，还是在张宏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杨主委！
居然真是杨主委！
那可是齐鲁医院的普外科的门面，但凡在省城做医疗器械的，谁没听说过杨德怀的尊姓大名。
别说张宏的身份，就算是他们公司的总经理，想见一面杨主委都是奢望。
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主动打电话过来，进行交流沟通。
“秦经理，还是您厉害，连杨主委都认识。”
张宏此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认识到双方地位差距过大时，真的连说话都会变得小心翼翼。
“这是肖主任的关系，我只是传话筒。”
面对恭维，秦勇却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的自己的定位，因此在面对张宏的吹捧时，表情并没有变化。
“肖主任……”
听闻此言，张宏再次回头，看向还在给患者治疗的肖晨光，仿佛要将他的模样，牢牢的刻在心中。
“怎么样，还憋的难受吗？”
后车厢，在给患者听诊完双肺的呼吸音，肖晨光询问起孩子的感受。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治疗，孩子的情况有所好转。
因为没有车载式监护设备，肖晨光只能凭借胸廓起伏和触摸桡动脉的方式，来判断孩子的情况。
呼吸比刚来医院的时候要好一些。
心率也降到了120次\/分以下。
患者的血压，也通过水银血压计手动测量，收缩压回落到了130mmhg。
“医生叔叔，比刚才好一些了。”
孩子抿着干裂的嘴唇，回答道。
肖晨光点点头，又把液体的速度开快了一些。
保证孩子的液体量充足。
虽然情况有些好转，但目前随着毒性的进展，依旧有两个情况，压在肖晨光的心中。
患者双肺听诊呼吸低，说明肺部在恶化，纤维化这个词，如一座大山，将孩子牢牢困住。
肺血交换受阻，分流、弥散严重，导致严重的低氧血症。
是百草枯中毒前期最主要的症状。
因为不能吸氧，加之逐渐纤维化，当患者双肺硬如石块，无法正常参与气体交换后。
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就像人掉入湖底，无法呼吸，最终溺水而亡。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换肺成了唯一活命的机会。”
肖晨光很清楚其中的后果。
99年做肺移植，难度颇大。
一没肺源，二在于技术壁垒。
这不同于换肾手术那样简单，除了血管的重建吻合，还有气管重建，难度成几何倍增加。
后期的排异治疗，更是长期而艰巨的任务。
肖晨光曾见过很多例，移植手术做的非常成功，但因为长期服用排异药，导致免疫力下降。
一个小小的感冒，发展成重症肺炎，即便用了各种抗炎药、激素药，也很快发展成多器官衰竭，最终要了患者的命。
“医生叔叔，我好冷！”
就在肖晨光为今后的治疗考虑时，原本躺在床上很平静的孩子，突然开口。
他面色苍白，嘴唇在抖。
肖晨光闻言，心中一沉。
这时，孩子浑身开始颤抖，他蜷缩成团，双臂紧贴前胸，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停的抖动。
高热寒颤！
根本不用温度计测体温，肖晨光伸手一摸孩子额头，滚烫的皮肤，让人感觉在触碰一块烙铁。
“把被子盖严实，发烧了，体温一直上升就会感觉到冷，别紧张，叔叔马上给你用药退烧。”
肖晨光一边安慰着孩子，一边将被子给他盖好。
人处于体温上升期，身体本能感觉到冷，会出现寒颤现象。
这时候需要保暖。
只有处在持续高温期，才会停止寒颤，苍白的皮肤开始发红、干燥。
会有酷热的感觉。
只有等炎症被抑制，开始出汗、散热，体温才会下降。
但这个时候，需要及时补液，否则大量流失的汗液，会引起电解质失衡，严重的，会有血压下降，休克等症状。
肖晨光从抢救箱内拿出5mg的地塞米松，掰开安瓶，给患者打上。
并同时又给了一瓶500ml的大液体。
如果换作普通的感冒发烧，或许没有大问题。
但眼前的孩子，情况特殊，突然的高热寒颤，提示体内的毒素，开始在血液内快速播散。
“秦勇，让司机师傅再开快一点！”
肖晨光明白患者此刻急需要做血液净化治疗。
省城是孩子的希望。
生死时速，已经顾不得其他。
“明白！”
秦勇听后，立马跟师傅沟通。
后者也知道情况紧急，油门再次加大，呼啸的风声不断撞击着玻璃，黑夜中的救护车，如一道幻影，在快速朝省城驶去。
但高速公路上能做到高速行驶，一旦进入市区，在经十纬五的齐鲁医院，本就是全省城病人的聚集地。
哪怕到了晚上，周围依旧都是堵塞的道路，根本无法做到快速行驶。
这一点，司机师傅清楚，在场所有人也很清楚。
“不用担心交通的问题，秦勇，你让师傅全速开，剩下的我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