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枫说出的话，何尝不是穆修泽心中能想到的。
但即便如此，西凉之行，他也不得不去。
即便不为了自己，为了父亲的万千黎民百姓，他也只能进，不能退。
南宫枫也早料到他会做怎样的选择，而他，也已经做了自己的决定。
“此番攻打西凉，朕可以帮你。”
穆修泽闻言，猛然露出震惊神色。
南宫枫一手扶上他的肩，“只不过，朕帮的不是你，而是顺朝百姓，更是朕的阮儿，朕的意思，你明白么？”
穆修泽微微垂眸，两人又在春华阁密谋许久，入夜，南宫枫才离开。
南宫枫离去后，穆修泽来到宋阮的秋水阁。
宋阮早就收好了行囊，烛光却始终亮着。
不必多说，喜儿知道王妃这一定是在等王爷，于是早早收拾好一切就退了下去。
闪烁烛光映照着宋阮的脸，在昏暗的夜色下，那张脸竟是那般的美轮美奂。
穆修泽凝眸，在窗外注视了许久才走了进来。
宋阮抬眸，男人修长的身姿，俊美不可方物的面容落在她的瞳孔里，她微微一笑，示意穆修泽坐下来。
穆修泽为她倒了杯茶，刚要开口，宋阮却道。
“你不必多说，我都明白，你放心，我会跟着兄长前往东陵。”
穆修泽抓住她的手微微点头，宋阮接着道。
“我听闻，东陵是个处处都见得到凌霄花的很美的地方，正巧，我喜欢凌霄花，这个时节去，应是刚好能看到。”
穆修泽开口，“早知你喜欢凌霄花，本王就该将这院子里都种满了凌霄花。”
宋阮笑了笑，道。
“其实，我喜欢凌霄花，是因为它有凉血祛风，通血祛瘀的功效。”
穆修泽闻言一愣，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宋阮亦是一阵心痛。
凌霄花凉血祛风，通血祛瘀，不止是学医多年的她知道，小宋阮也是知道的。
不同的是，她是从书本上知道，而小宋阮……
宋阮苦笑了声，接着道。
“我刚出生，就没有了娘亲，府中继母庶妹作践与我，下人婆子欺凌于我，我整日里，都被折磨的遍体鳞伤，也幸好我的院子里种着一株凌霄花，凌霄花能够通血祛瘀，就是我那个时候知道的。”
穆修泽闻言，心疼的过来搂住宋阮的肩。
宋阮接着道。
“那些都过去了，和你提起这些，是想告诉你，我喜欢凌霄花，是因为它的药用价值，而我真正喜欢的花，是菊花。”
听到菊花两个字，穆修泽的神情明显一愣。
宋阮道，“王爷可还记得，当初在宫中，把一块绣着菊花的手帕给王爷的小女孩？”
穆修泽的瞳孔渐而放大，“阮阮说的，该不会是……”
“是我。”宋阮笑着，极其平淡的语气道。
“那日，喜儿刚与我说起当年的情形的时候，我只是有些熟悉，而且还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直到昨日，你与表兄在外面，我亲口问过祖母，又从祖母那儿看到你当年亲手绘下的那张画像，我才知道，我熟悉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我就是当初那个小女孩，而那画像里的人，正是我小的时候。”
穆修泽神色激动的将她拥在怀里。
宋阮接着道。
“再后来，我仔细回想，当初的一切就都渐渐清晰起来，那一次，是庶妹一时得了风寒，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我进宫，我之所以能走到那里，是因为父亲即便将我带进宫里，也并不像在意庶妹那般在意我，我便走丢了，遇到了王爷。”
“而我与王爷所说的那些，鼓励人心的话，不过是我在相府，每每绝望的时候，几千遍，几万遍告诉自己的话，我想，当初王爷之所以能被我的话打动，应该便是因为，你我的处境是那般的相同吧。”
“王爷靠着那些话，重新活了下来，当年的我，亦是靠着那些话，重新活了不知千千万万次，那是那样坚强的一个我啊，只可惜，到了最后，终究还是……”
说到这里，宋阮眼角滴落泪水。
看到这滴眼泪，穆修泽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要碎了，更加用力的把宋阮拥在怀里。
“终究还是什么？你又为什么而感到可惜？如今，你我都活下来了，不是么？”
宋阮苦笑一声，都活下来了么？
那小宋阮呢？
她觉得，是时候该告诉他一切的真相了。
想到这里，宋阮也伸出手，轻轻揽住男人腰身，在他耳边轻柔开口。
“如果我说，我并不是当年的宋阮呢？”
穆修泽神情一震，还以为她指的是别的。
下一秒，宋阮松开他，凝视着他的眼睛，道。
“我是说，我真的不是现在这个宋阮，我和现在这个宋阮，其实是两个人。”
说到这里，穆修泽明显表现出讶然不敢相信的样子。
宋阮这才接着道。
“其实，我是在真正是宋阮和你大婚的那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睁开眼，就在和你……咳咳，你知道的。”
“我试探过柳氏，真正的宋阮在被送到定王府之前，喝了一碗宋霜送来的肉粥，那肉粥里，有柳氏下的毒，她是被柳氏毒死的。”
“我本想着，和你和离之后，再向那柳氏报仇，如今看来，这事儿得等到我从东陵回来了，不过柳氏这些天也快活不了，因为上回我见到她的时候，已经给她下了毒了，她现在，即便还算是活着，但那滋味，应该比死还令人难受吧。”
“还有宋霜，她虽然还在云州，但该给她的东西，我也已经派人送去了，只是那人没送到后来又回来了，我猜想，她一定是真的落到了你手里，下场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还有……”
宋阮正要接着说，穆修泽突然道。
“那你呢？”
“我？”宋阮仰头，闪烁着星光的眸子正落在男人的眼里。
穆修泽点头，在她额上印下轻轻一吻，确定道。
“你，本王想知道，在那之前，你的一切，又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