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给你带了礼物哦。”周雪仰起脸，小脸上带着点骄傲，
“这是我昨天画的，认识江朔以后，他教了我好多绘画技巧呢。”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展开手里的画卷。周立还在淌眼泪，听到“礼物”二字，
下意识松开紧抱女儿的手，目光落在画上的瞬间，呼吸骤然停了——
那熟悉的场景像被时光泡软的糖，在记忆里慢慢化开。
画里是游乐场的一角，他抱着扎羊角辫的小雪，妻子雪莲站在旁边，
手里举着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阳光落在她笑盈盈的脸上，连鬓角的碎发都透着暖。
那是小雪四岁那年，游乐场里她吵着要坐过山车，
他和雪莲怕她太小受惊吓，哄了半天才按住她的性子。
雪莲跑着买了糖葫芦回来，面对女儿替她擦了擦眼泪道：
“等我们小雪长大一点，爸爸妈妈再带你来，好不好？”
周立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画里妻子的笑脸，指腹在纸面摩挲，像在触碰易碎的光。
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砸在画卷边缘，晕开一小片水渍。
“对不起……雪莲……”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调，带着蚀骨的忏悔，
“都怪我一时糊涂，答应了艾尔罗布克那个混蛋……才给了她伤害你的机会……是我对不起你……”
“爸爸不哭呀。”周雪伸出小手，用袖口替他擦脸，声音软软的却很笃定，
“穆叔叔说，妈妈现在在天上呢，那里没有病痛，也没有坏人，她会一直看着我们的。”
她指着画里雪莲的笑脸：“你看，妈妈在笑呢，她肯定不希望爸爸哭。”
周立望着画里的笑容，又看看女儿亮晶晶的眼睛，
喉咙里像堵着棉花，哭出声来，却在泪眼里慢慢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雪，记得好好读书，好好吃饭。”周立摸了摸女儿的头，指尖在她发间顿了顿，“爸爸一定快点出去，接你回家。还有，替爸爸跟穆叔叔说声谢谢，一定要说。”
他说着缓缓起身，目光转向窦锦德，语气里带着郑重的感激：“您就是昨天帮我申请会见的窦律师吧？谢谢您肯带小雪来，真的……太感谢了。”话落，他深深弯下腰，几乎成九十度鞠躬。
“周立，你这是干什么。”窦锦德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我只是受穆总委托来的，他本来想亲自来，只是不方便出门。要说谢，其实该谢江朔——是这孩子给我打电话，把事情交代得明明白白，我才办得这么顺利。”
周立这才把目光移到江朔身上。这孩子比小雪矮小半头，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清亮，一点没有同龄孩子的怯生。他双手轻轻扶着江朔的肩膀，缓缓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你就是江朔？”
“周叔叔好。”江朔仰头看他，小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笃定，“小雪在我那儿您尽管放心，我会特别关照她的，保证好好的。”他说着，还拍了拍胸脯，像在立军令状。
“爸爸，江朔可厉害了！”周雪立刻凑过来，小脸上满是骄傲，“上次艾尔罗布克那个坏蛋把我带走，警察叔叔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最后还是江朔和他爸爸穆叔叔，一起把我从那个坏蛋手里救出来的！”
周立的眼睛猛地睁大，看向江朔的目光里多了层震惊和感激。他收紧了扶着孩子肩膀的手，喉结滚动了几下，才哑着嗓子道：“好孩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他想起自己被抓前听说的那些混乱，没想到救了女儿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
江朔摇摇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主要是穆叔叔厉害。而且，我和小雪是朋友，保护她是应该的。”
旁边的管教又轻轻敲了敲门，提醒时间快到了。周立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看江朔，把那句“拜托了”咽进肚里，只化作一个重重的点头。
窦锦德拉着周雪的手，江朔跟在旁边，三人往门口走。周雪走到门口时，突然挣脱窦锦德的手，跑回去抱了抱周立的腿：“爸爸，我会天天想你的！”
周立弯腰回抱她一下，很快松开手，用力挥了挥：“走吧，听话。”
门再次关上时，周立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幅画，望着门板的方向，半天没动。走廊里，周雪的哭声低低地传进来，像根细线，牵着他的心脏往一起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