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到这里吧。”杨慧撑着桌沿慢慢站起身，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蛛网，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她快步走出审讯室时，高跟鞋在地面敲出的声响都透着几分虚浮——显然，和于文龙的拉锯战耗尽了她最后的耐心。经过监控室门口，她对着玻璃里的自己瞥了一眼，嘴角撇了撇，那抹无奈像被揉皱的文件，怎么也展不平。
“杨组长，你先去休息一会，我在这里盯一会。”马明看着她眼下的乌青，递过一杯温水，语气里带着体谅。他知道杨慧为了核实于文龙那些“自认为正确”的操作，已经连轴转了两天。
杨慧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才缓过点神来，声音轻得像叹息：“嗯，那就辛苦你了。”转身离开时，脚步明显慢了半拍，走廊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透着股卸力后的虚浮。
马明目送她走远，才转回头看向监控屏幕。于文龙还在审讯椅上梗着脖子，一脸“你们都不懂我”的固执。马明揉了揉眉心，拿起笔在记录纸上写下：“情绪对抗持续，需调整策略。”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藏着他对这场僵局的无奈——遇上这种认死理又拎不清的主儿，谁都得磨掉几层皮。
监控室的空调有点凉，马明拉了拉外套，目光重新落回屏幕。屏幕里的于文龙还在喋喋不休地辩解，而屏幕外的他，只觉得这场审讯，怕是还要耗上很久。
“永安啊，案子差不多能结了。”陆新阳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着，目光沉了沉，“越是到了最后的关头，越得绷紧弦，一星半点都不能马虎，明白吗？”
周永安心里一凛，重重点头：“记牢了，陆书记。”他攥紧了放在膝头的文件袋，指尖微微发颤——这话里的分量，他懂。
姜世军突然开口，声音压得低了些：“还有件事，你得格外上心。”
“您尽管吩咐，领导。”周永安立刻坐直了身子，目光里透着警惕。
“京都那几家，最近把家里人往各省市县派了不少，岗位各异。”姜世军的指节在茶几上磕出轻响，眼神锐利如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在布局，想抢各省市的话语权。你回去立刻着手查，最好趁他们还没在岗位上站稳脚跟，就把根给刨了。你调查的不仅仅是你们齐市，而是你们全省。”他盯着周永安的脸，不放过他一丝表情变化。
周永安听到这句话后，他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喉结滚动了一下：“领导，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提前警觉？”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文件袋边缘摩挲，心里掂量着其中的风险。
“要是怕这怕那，我们也不会特意跟你说。”陆新阳猛地抬手，打断他的话，语气陡然严肃，“记住，咱们的目标很明确——把那些仗着权力谋私利的蛀虫，从队伍里彻底清出去。”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别手软，也别犹豫。”
姜世军在一旁补充道：“这次反腐是全国性的，不只是鲁省和齐市的事。你在前线，首先得护住自己。”他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看着袅袅升起的水汽，“等案子彻底了结，咱们去京都，找个地方好好喝杯庆功酒。”
周永安望着两位领导凝重又带着关切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腰杆挺得更直了：“请领导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护好自己，也绝不放过一个害群之马。”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挂钟在不紧不慢地走着。陆新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吧，有难处随时打电话。”
周永安站起身，他拿起文件袋放进文件包里，他拍了拍自己的公文包，像是提着千斤重担。他知道，从踏出这扇门开始，一场更难的硬仗，要开始了。
齐市市长办公室里。
“老板，周书记去省城了，咱们的工作计划……要不要等他回来再动？”杨成站在办公桌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公文包带，眉峰拧成个疙瘩，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他总觉得这位新老板太急，容易露出破绽。
林骁霖正用指尖转着钢笔，闻言“嗤”了一声，钢笔“啪”地拍在桌面上：“按原计划走。一个周永安，还没本事让咱们改道。”他靠在椅背上，嘴角撇出抹不屑，眼底却藏着几分紧绷——其实他比谁都清楚，齐市的水比看上去深。
“可咱们毕竟刚到任，”杨成往前挪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劝诫，“有些环节还是谨慎点好，别让人抓了把柄。”
林骁霖猛地抬眼，目光像淬了冰：“没那么多顾忌！”他手指在桌面上快速点着，“再拖下去，京都那边该有意见了——你以为老爷子派咱们来，是让咱们磨磨蹭蹭的？”
杨成的脸色沉了沉，心里窝着股火，却还是压着语气：“老板，要不……请示下京都？”他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不满——这老板太刚愎自用，迟早要出事。
“你在教我做事？”林骁霖“噌”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杨成，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他实在没料到，这个刚跟着自己的秘书，竟然敢当众驳他的话。
杨成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语气却更谨慎了：“老板，咱们来齐市，不光是要站稳脚，更要在鲁省盘下根，发展自己的势力。”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一步踏错，可能满盘皆输。”他知道这话刺耳，但不得不说——他们背后的势力，耗不起试错的成本。
林骁霖的火气卡在喉咙里，手指攥得发白。他烦躁地摆摆手：“知道了。”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却还是松了口，“你先回去，我歇会儿，等下给老爷子打电话。”说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挤出点生理性的泪，明摆着是在下逐客令。
“好，我去安排下午的事。”杨成点点头，转身时，脚步比来时沉了些。
办公室的门关上的瞬间，林骁霖脸上的不耐立刻褪成了阴鸷。他盯着门板，指尖在桌面上胡乱划着：“杨成……到底是谁的人？”是老爷子安插的眼线，还是其他派系派来的钉子？他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那些跟着自己来齐市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可信的？
他疲惫地靠回椅背，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了抓，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像极了他此刻纠结的心思——这盘棋，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