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把慕思雪送回学校，他自己开车回到了位于金水大道上的中岳大厦。
这栋颇为现代化的办公大楼不是很高，只有十六层，但产权归中岳集团独家所有，是公司的总部所在地。
在寸土寸金的金水大道上，能有一栋属于自己的现代化办公大楼，足见中岳集团的财大气粗。
当然，这跟中岳集团拿地早也有一定的关系。
咚咚咚——
陈奇敲响了董事长慕山岳办公室的门。
“请进！”
一道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响了起来。
慕山岳今年五十六岁了，长着一张国字脸，头顶是当代中老年人标配的地中海发型。
他穿了一套深褐色的西装，笔挺而精致，仿佛每一寸布料都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与力量。
坐在办公桌前，慕山岳绷着脸，不苟言笑，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慕董，这是车上的监控视频。”
陈奇把奔驰商务车里的监控录像交了过去。
慕山岳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办公桌上。
“见到陈余生了吧，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他问道。
陈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也说不上来。”
这就是第一次见面陈余生给他的感觉。
他觉得陈余生这个人很奇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邪乎劲。
陈余生住在张家村，那是一个脏乱差的老城中村，地面的沙子路上污水横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难闻气味。
但陈余生的房间却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跟城中村的大染缸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他家的阳台上养着花草，客厅里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全都是一些跟文学、哲学相关的书籍。
陈余生还会做饭，而且他的厨艺非常好，随便鼓捣出来的早餐都是色香味俱全。
他待人温和有礼貌，不拘谨也不张扬，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还有一点，陈奇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爬上来的，清楚的知道穷人在面对富人时候，骨子里流露出的那种自卑感。
但这种自卑感在陈余生身上一点都感受不到。
陈余生明明很穷，明明只能住在破烂老旧的城中村，但却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
他身上有一种类似富家公子哥般玩世不恭的气质，就像与生俱来似的，很有逼格。
所以他才觉得陈余生很奇怪。
只不过陈奇性格内向，不擅表达，没有办法用语言文字把这种感觉清晰的描述出来，因而当慕山岳问的时候，他才说“说不上来”。
慕山岳又问：“那你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呢，还是一个坏人？”
开放性的题目陈奇回答不上来，只能给他出一道是非题了。
陈奇认真的想了一下：“不像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
房间干净整洁没有异味，阳台上养着花儿，还烧了一手的好菜，笑容阳光干净，人畜无害，这样的人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坏人。
但听丁悦说，陈余生在跟大小姐交往的同时，还跟其他女人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说明这个人在私德上是有点问题的，所以也不能算是一个好人。
慕山岳沉吟着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知道陈奇的性格，忠诚木讷，当保镖是一把好手，但打探情报道人长短什么的，不是他的特长。
陈奇离开没多久，丁悦进来了。
“董事长。”
丁悦对慕山岳很尊重。
她跟陈奇不一样，她一直都是中岳集团的员工，是董事长慕山岳一手提拔起来的。
“小雪和陈余生是在高考结束以后认识的，大一的时候正式在一起……”丁悦把她知道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慕山岳安静的听着，脸色铁青。
他感觉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
突然，他毫无征兆的抓起办公桌上的水杯，奋力摔在了墙上，“嘭”的一声，把丁悦吓了一大跳。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董事长如此动怒。
“三年、三年了啊！你们就是这样替我做事的吗？每次汇报的内容就是小雪很好，学习很用功，同学朋友关系都很单纯……现在你告诉我，她在三年前就有男朋友了？！”
慕山岳怒气冲天。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
他工作太忙，再加上跟女儿有一些解释不清楚的矛盾和误解，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
于是，就在她身边安排了不少“同学”和“朋友”，这些人替他照顾监督女儿，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女儿三年前就开始谈恋爱了，他这个老父亲到现在才知道！
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对得起小雪死去的妈妈呢？
“董事长。”
丁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小雪已经长大了，她有自己的生活，我们没有权力替她做选择。”
她也是今天才意识到，慕思雪真的长大了，曾经那个在她们眼里很傻很天真的小丫头已经变得成熟睿智，她看待事物比她们都通透。
慕山岳坐在老板椅上，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轻轻按摩着太阳穴：“说说陈余生这个人吧。”
跟陈奇一样，丁悦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想了想，她斟酌着说辞：“他肯定不是一个好人……”
慕山岳抬头瞥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你判断的标准依据是什么？”
丁悦忙解释说：“我觉得他很花心，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慕山岳叹了一口气，感觉有点心累：“我想知道的是，陈余生这个人值不值得培养！”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无比怀念何秘书。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何秘书总是一点就通，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就拿刚才的这个问题来说，陈余生花不花心重要的吗？
重要但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如果成了自己的女婿，一定要对小雪好，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太过花心。
不重要的是，花心是男人的本性，尤其是对于有本事的男人来说，女人本来就是最好的生活调味剂。
相对于陈余生花心不花心，慕山岳更关心的是，他的能力怎么样，值不值得培养，将来能不能把中岳集团接过去……
他只有慕思雪这么一个女儿，她的性格不适合从商，所以未来的继承人还是要落在女婿肩上的。
另外，就是丁悦的回答。
她跟陈奇不一样，陈奇只是保镖，而她是公司着力培养的“储备干部”，结果她看待问题的角度令慕山岳失望透顶。
“行了，你下去吧。”
见丁悦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慕山岳摆了摆手，打发走了丁悦，然后把监控视频插在电脑上，开始查看陈奇送过来的车内监控录像。
“如果有一天，他穷得只能去要饭，我会兴高采烈地和他一起去，我们还会坐在草堆上边晒太阳边互相捉虱子，就像动物园猴儿山上的猴子一样。
如果哪天他突然觉得安稳日子过烦了，突发奇想，打算去神农架找野人，去尼斯湖抓怪兽，我都会高高兴兴的陪他一起去玩……”
当看到监控里女儿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慕山岳的眼里泛起一抹震惊和奇异：
“跟你妈一样，外柔内刚，明明什么都看的很通透，却总是看透不说透，成全别人委屈自己。”
“有时候想想，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烦恼呢？除了膨胀的欲望，大概就是知道太多的缘故吧。人呐，还是糊涂一点的好。”
说着，他拨通了一个内线电话：
“给我一份陈余生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嗯，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