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风呼啸的滨海大桥下，桥洞宛如一个黑暗的深渊，散发着潮湿与腐朽的气息。徐东蜷缩在自己违规搭建的那间摇摇欲坠的小房子里，四周的墙壁斑驳破旧，缝隙中不时灌进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得屋内仅有的几张破纸簌簌作响。他身上那件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仿佛也在诉说着他这些年的落魄，衣角随着风微微摆动。
徐东紧闭双眼，眉头紧锁，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微微抽搐着。他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般不断闪现着往昔的画面：曾经作为风投大佬，在华尔街的写字楼里意气风发，掌控着巨额资金，一呼百应。可如今呢？炒美股爆仓的噩梦如影随形，那瞬间倾家荡产的绝望，让他的灵魂都仿佛被撕裂。券商的起诉、法院无情地拍卖房产和投资公司，1 亿美金的欠款缺口像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将他彻底从云端拽入了泥沼。
这些年，为了生计，他跑过外卖，在烈日下被晒得汗流浃背，却还要忍受顾客的刁难；送过快递，扛着沉重的包裹穿梭在大街小巷，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开网约车时，常常在深夜还守在街头，只为多接一单，赚那几十块钱，仅仅够糊口而已。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心中狠狠诅咒着山惠子。刚认识她时，跟着她确实先后赚了几十亿，那时的他，满心以为珍妮希儿风投独具慧眼，便一味让山惠子打探珍妮的投资动向。谁能料到，珍妮对 JwS 人工智能公司的那次爆炒，竟成了他的灭顶之灾，一次爆仓就将他多年的积累化为乌有。
徐东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颤抖着双手打开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刺目的光映照着他憔悴的面容。当看到账户上那可怜巴巴的 5000 多元余额，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他满是胡茬的脸颊滚落，滴在那脏兮兮的地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陡然打破寂静，徐东身子猛地一震，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心里清楚，肯定又是来催还款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拖着沉重如铅的双腿，缓缓起身，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挪到门口。
门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闯了进来，满脸怒容，眼睛瞪得像铜铃，恶狠狠地吼道：“徐东，我把你当朋友，当初二话不说借 5 万给你，这都 10 多年了，你可好，到现在也不还我！我现在自己遇到难处了，你今天必须得想办法还我！” 徐东吓得头猛地一低，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那双破旧不堪的鞋子，不敢抬眼去看虎哥喷火的目光，嗫嚅着：“虎哥，对不起，我现在…… 我现在住这桥洞，是真的一分钱都没有啊。”
虎哥双手抱胸，在屋内来回踱步，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视，看到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脸上的怒气更盛，咬牙切齿道：“你以前不是认识那么多有钱的朋友吗？找他们借点啊！别在这装可怜。” 徐东苦笑着，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叹息道：“虎哥，我现在还欠着他们的钱没还呢，我哪还有脸再去借啊。”
虎哥一把夺过徐东手里的手机，粗声粗气地说：“把手机拿出来，我倒要看看哪些人有钱。” 徐东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虎哥在通讯录上快速滑动，挑出 39 个人的名字，把手机塞回徐东手里，命令道：“打，挨个打，今天必须借到钱。”
徐东手哆哆嗦嗦地接过手机，手指颤抖着按下拨号键，一个接一个电话拨出去。每一次拨通等待的嘟嘟声，都像重锤敲在他心上，而电话那头传来的拒绝声，更是像一把把利刃，将他残存的希望一点点割碎。打完 39 个电话，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手机差点滑落，一分钱也没借到。
这时，又一个中年人匆匆走进来，脸色焦急又愤怒，一进门就冲徐东喊道：“徐东，你欠我 10 万，这都 10 多年了，到底啥时候还我啊？我儿子生了大病，急等着用钱救命啊！” 徐东像只受惊的兔子，急忙迎上前，眼眶泛红，带着哭腔说：“钱哥，我是真没钱啊，您行行好，再宽限我些日子吧。”
“你…… 你…… 你倒是快想点办法啊！” 钱哥气得双手直哆嗦，上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徐东的脸上。“我…… 我…… 我真想不到办法啊。” 徐东不停地往后退，脑袋更低了，声音也越来越小。“快找你朋友借啊！” 钱哥怒不可遏。“他刚才打了 39 个电话，一分钱都没借到。” 虎哥在一旁抱着胳膊，冷冷地插话道。
“你是他什么人？” 钱哥转过头，怒目圆睁地看着虎哥。“哼，他欠我 5 万，10 多年了，我也是来要账的。” 虎哥没好气地回答。“我…… 我…… 我真的每天被催债电话轰炸，可我是真没钱还啊。” 徐东带着哭腔，几乎是哀求着说道。
虎哥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你以前认识那么多大老板，再去找找他们，说不定能借到。”“我都找遍了，根本借不到啊。” 徐东绝望地摇着头，头发凌乱地遮住了眼睛。“我儿子得了大病，我要是有钱，也不会来逼你。” 钱哥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眶也红了。“我现在也缺钱，不然我能天天来找你这晦气？” 虎哥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徐东沉默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我…… 我认识一个大老板，他在滨海，我马上去找他。”“你…… 你…… 你想逃跑？” 虎哥一听，立刻暴跳如雷，上前一步揪住徐东的衣领。“我不会跑的，虎哥，我要是想跑，早就换号了，哪能让你们天天找到我催债啊。” 徐东赶紧解释，双手紧紧抓住虎哥的手腕，眼神诚恳地看着他。
钱哥看着徐东，犹豫了一下，劝说道：“就让他去滨海吧，我信得过徐东的人品，这么多年，虽说欠账，可从来没赖过账，电话也一直能打通。” 虎哥松开手，狠狠地瞪了徐东一眼，想了想说：“行，你去借吧，去滨海车费得 1000 左右，我们就不跟着你去了，你可别耍花样。” 钱哥也走上前，拍了拍徐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多找几家，一定要借钱回来啊，我儿子还等着救命钱呢。”
“好好好，我一定争取借到。” 徐东微微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与无奈，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甘，仿佛还藏着最后一丝对翻身的渴望。他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又有些蹒跚的步伐，走出了桥洞，向着滨海的方向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海风与夜色之中。
清晨，熹微的晨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温州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上，给地面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徐东深吸一口气，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向火车站。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插在有些破旧的夹克口袋里，紧紧攥着兜里所剩不多的零钱，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走进熙熙攘攘的售票大厅，嘈杂的人声瞬间将他淹没。他抬头望着电子显示屏上闪烁的车次信息，眼睛快速搜寻着自己要搭乘的那趟列车。排了好一会儿队，终于轮到他购票，徐东微微颤抖着将钱递给售票员，接过车票时，掌心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车票的一角都被浸湿。
检票进站后，徐东随着人流一步步朝着火车靠近。登上火车的那一刻，一股混杂着陈旧气息与消毒水味的热浪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头，还是拖着步子走进车厢，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火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如幻灯片般一一闪过，可徐东却无心欣赏。
此时，他的大脑就像一台不受控制的放映机，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与蒋万顺几次见面的场景。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场商业酒会上，蒋万顺身着笔挺的西装，腕间那块劳力士在水晶灯下闪烁着耀眼的光，举手投足间尽显自信与霸气，周围的人纷纷簇拥上去敬酒寒暄，徐东只能站在角落里，眼神中满是羡慕与局促。第二次，是在蒋万顺的公司，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繁华的天际线，蒋万顺坐在大班椅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听着下属汇报工作，徐东坐在对面，手心冒汗，结结巴巴地讲述着自己的来意，心中满是忐忑。
想到这儿，徐东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 “川” 字，双手不停地搓着大腿，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蒋万顺作为滨海出了名的大富翁，资产多得如同天上繁星，想要从他手里借到钱，谈何容易？万一被拒绝，自己接下来的生意可就全泡汤了，不仅如此，还可能背负上更多债务。徐东越想越害怕，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黏腻的感觉让他愈发坐立不安，他只能紧紧咬着下唇，眼睛死死盯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试图让自己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可内心的担忧却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怎么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