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打破手术室前无声的和谐。
甘甜掏出振动的手机，叶思灼下意识看过去，意识到不礼貌，又撇开脸。
妈妈。
甘甜起身，对他说：“家里的电话，我去接一下。”
叶思灼点头。
甘甜推开不远处安全通道的门，头顶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她摁下接听。
尖利的哭声透过听筒袭击甘甜的耳膜。
“你父亲在外头欠了好大一笔钱！追债的人现在堵在家门口！你快去求求叶家人，救救你父亲！”
甘甜听到那边的话，意识到剧情开始了。唯一感到意外的一点是为什么那边收网，她没收到消息。
A092给出大段台词。
“妈妈，我才来了多久，怎么能找叶家要钱……”甘甜疲惫地摁摁眉心，“叶慕青刚从手术室出来，现在还生死未卜。让我这个时候去要钱，你是要卖我吗？”
“那你要看着你爸去死吗！他们说了，三天筹不到钱，就把你爸的手砍了！”甘母根本冷静不下来，“你爸平时对你多好！现在也到了需要你的时候了，你想想办法啊！”
甘甜深呼吸一口气，往里走了一点。
“叶伯母给我的钱我不是第一时间就给你们了吗？爸爸到底欠了多少钱？”
“那才一千万哪里够？”甘母声音带着哽咽，“还不到你爸爸欠的十分之一。”
甘甜正要继续说台词，A092突然出乎意料地提醒她：【有男主靠近。】
应该是叶思灼来了。
甘甜瞥了眼关闭的安全门，一门之隔，隔绝不了什么声音。想到他那边的任务，刻意地把哽咽声放大了点。
“妈妈，我真的不能找伯父伯母要钱了。他们对我很好，我来叶家什么都没做，怎么好意思？爸爸欠的钱虽然多，但对我们也不是不能解决的事情，把别墅买了，不就够了吗？实在不行，把控股权卖了？”
甘母哭得更惨，“挂牌出售也不可能三天就交易，实在不行，你开口借一下？我们卖出去了我再把钱还上……”
叶思灼站在安全通道的门口，听到里头抽抽噎噎的哭声，放下推门的手。
甘家父亲被人做局的事情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不算秘密。
甘家父母现在才找她来要钱，应该是借了一圈还没能填上窟窿，无计可施。
叶思灼立在门口，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尽管她来的时候，两家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场利益交换。但到底不是明码实价，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原本叶家许诺给叶家婚姻，今后长期利益共通。但如果今天开了口，按照他爸的性格，估计就是一锤子买卖。
叶思灼实在好奇，她能不能理清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又会如何选择。
“我真的不能答应你，妈妈，说是借，但我很清楚，伯母不会让我们还的，这不就是开口要吗？我不想这么做……”
甘甜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一字一句，说得无比坚定，比平时声音都大了点。
叶思灼听得好笑。
蠢人。
她现在是叶家的恩人，父母指望着她给叶慕青看病呢，别说一个亿两个亿，半个叶家他父母都有可能同意。
但她要是不开口，他那精明的父母只会当什么都不知道，给点小钱敷衍她。
电话似乎停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叶思灼都没听到声音，他拧眉等了一会儿，莫名心烦。
她什么都不懂，不懂挟恩图报，也不懂把话说的委婉点从两者中寻找平衡。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又没有赚钱的途径，这会儿怕是愁得不行。
她还没吃饭。
叶思灼估算了下手里的资金，以及能快速套现的债权股权，干脆地推开安全通道的门。
从亮处走到黑暗里，叶思灼第一眼几乎没看到人，只能看到墙边有一块比别处浓重一些的色块。
他不得不拉开安全门，保持一丝缝隙，以此看清对方的脸。
果然在哭。
不是那晚他去接她时那种离不开人的抽抽噎噎，哭得无声无息，蹲在墙角，缩成一团，看他来了才抬头。
那眼泪，嚯。叶思灼都想问一句，演电视剧呢？但他没问，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也比平时难看。
“你哭什么？发生什么事？”
叶思灼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他没蹲下，心里还是烦。
他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明明这会儿能直接过去告诉她，我会尽全力解决你的问题。可还是装模作样地问，发生什么事。
这钱他能拿，但好像还不够，好像除了掏钱给她，帮她解决完事，他还想要点别的。
可他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像是半瓶子水在晃荡，心里哐当哐当。绝不是要反过来挟恩图报，但总之不是什么好念头。
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堵在脑子里，叶思灼心里更烦躁。除了做好她说出口他就倾家荡产给她打钱的准备，别的都没想好。
但暂时，这些就够了。
“起来。”他的语气硬邦邦的。
甘甜不知道他百转千回的脑回路，被这句起来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起来，脸颊边还有泪。
叶思灼又问她一次，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脸上的泪痕，语气缓和下来，“家里怎么了，跟我说。”
甘甜看了他半晌，从他浮躁的眼神里，抓住一抹真心实意的关心。心念一动，向他伸出手。
叶思灼蹙眉看她的手，反应迟钝地没动。
甘甜索性往前一步，结结实实地抓住他侧腰两边的布料，在叶思灼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紧紧搂住他。
她的拥抱姿势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叶思灼浑身上下的肌肉骤然绷紧，克制着没第一时间推开她。
直到她得寸进尺般勾住他领口的布料，强迫他低头，像是重温那一日，她拽住他的领带回忆前一晚的窘迫。
叶思灼没有低头，也没有回抱，他像个旁观者，冷冷清清的立在黑暗里，黑曜石一般地眼睛锁着她，不知道是在蛰伏还是在默许。
他身前，甘甜的衣服口袋里，手机无声亮了一下。
甘甜：【收网前为什么不通知我？】
trader：【你只要相信我，甘家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