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点燃香烟的时候，李振宇和郭东奎都离开已久。杜先生的意外再现，让我顿时心生警觉。杨添荣的话还犹在耳边，尽管我已经想尽办法去避免，但到头还是要去面对。人都是这样，越是害怕越想逃避，越想逃避就越逃避不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推门进来。此人叫袁帅，是一个知名的情报贩子，算得上是地下情报黑市的一块金字招牌。我除了通过他购买一些我需要的情报外，偶尔还会利用他的渠道帮我出手一些情报，算是变相挣点外快。
“谭总今天这么急着找我，一定是有大买卖。”袁帅还是改不了那耿直的脾气，一坐下来就直奔主题。
我递了一根烟给袁帅，看着他点了火吸了一口，才笑着说道：“没有大买卖也不敢惊动你这尊佛啊，听说最近你又去了趟泰国。怎么着，让那边的美女给迷住了？三天两头就往那边去，我看你干脆直接移民算了。”
“美女是好但也得有钱啊，没钱谁和你玩啊！”袁帅鬼魅地一笑，“直说吧谭总，这次又有什么需要。不瞒你说，最近我手上的好货还真的不少。”
我拿过没抽完的香烟，慢吞吞地抽了两口，接着让袁帅先说几个给我看看。袁帅吐了个烟圈，说道：“美达招聘即将宣布被外资收购，相关事宜已经签署保密协议。如果能够知道各种细节从而事先囤积美达股票的话，那一定获利极丰。怎么样，谭总有没有兴趣？”
见我笑着摇头，袁帅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曼菲科技内部有人想出手一份含金量很高的科研方案，据传是跟一项手机摄像头的专利有关，有兴趣？”
我又一次摇起了头，见袁帅还要接着往下说，于是摆手阻止道：“行了，这些都不对我的胃口。还是我来问问你，你现在身价有多少？”
袁帅显然被我搞得有点懵，不过还是认真地答道：“没多少，四套一百五十平以上的房子，银行里有个三千多万的存款，就这了。”
我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要说这也算是土豪级别了。我向前凑了凑身子，故作神秘一般地说道：“现在有趟大富贵，不过这里面会有点烫手，看你敢不敢接。”
凡是富贵都必然会引起众人的关注，就算是烫手也得来个火中取栗。袁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听我这么说，却也只是很平淡地问道：“说说，什么大富贵？”
我平静地瞥了看了袁帅一眼，阴森森地答道：“杜先生的鱼头宴。”
听到这话，袁帅顿时僵在了当场。我看到袁帅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同时又能看出他似乎又在发狠，因为手里那根烟已经被他夹的变了形。到了这会儿我反而轻松了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又慢慢地调整了一下坐的姿势。
“看你老哥的样子，莫非对这个杜先生有所了解？”
我的这句话其实是一种试探，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杜先生究竟是谁。地下情报黑市这种东西对于外人来说，基本上都是不得其门而入。就算是像我这种在商业安全领域也算有了一些资历的人，也只能算是它的门口过客而已。
袁帅冷冷地盯了我一眼，接着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的出来，他此刻有点欲言又止的感觉。我没有明着说什么，不过心里却清楚，就我目前的人脉圈而言，恐怕只有这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才有可能给我说说地下情报黑市的秘闻。
“这里面的水，很深。杜先生这个人其实根本谁都没有见过，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你可以说他是个人，也可以说他是个组织。不过对我们这些依靠情报过活的情报贩子而言，杜先生就是至高无上的领袖。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有机会能参加杜先生的鱼头宴的话，那只能用三生有幸来形容。”
我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么这个鱼头宴又是什么？”
袁帅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听说地下情报黑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解放前，那时候主要是国民党情报机关的人员在私下买卖情报，购买方主要是外国大使馆的武官以及我党的情报人员。据这个圈子里的老人说，当时这个交易里面只接受美元和金条，而参与者中有很多人都有着极高的官衔。说出来真的是很可笑，这些国民党的高官为了那么一点一己之私，却在暗中助了对手一臂之力。”
我想了想，说道：“能举个例子吗？”
“国内解放战争时期，我党内部出了叛徒，拿到了第四野战军攻打锦州的作战计划，而后就在地下情报黑市挂牌出售，售价是三根金条。只一天的时间，这个绝密级别的作战情报就被人用四根金条的代价买走。”说到这里，袁帅忽然笑吟吟地看向我。“你猜猜，这份重要的情报是被谁买走的？”
我思忖了一下，忽然灵机一动道：“一定是我党的特勤人员吧？”
“没错，是当时的李克农大将领导的社会工作部的特工人员买走了。这等于就让四野被盗走的作战计划，又重新回到了自己人的手里，直接把消息给封锁了。具体到这个地下情报黑市在当时有多大的能量，对于国内战争的走势起到了多大的作用，我很难评判。不过显而易见的一点是，这里面的水很深。”说着，袁帅就很放肆地吐了一个烟圈。“解放后，这种情报黑市自然遭到了人民政府的取缔，但实际上一直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情况。甚至在一段特殊时期内，美蒋特务都借助这个黑市来窃取我方的情报。”
我微微张着嘴，一脸不敢相信的惊讶神色。我是真没想到，这见不得人的地下情报黑市竟然有如此悠久的历史。
袁帅接着说道：“在这种奇怪蛰伏的状况中，这个地下情报黑市一直就若隐若现地存在着。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经济发展成了主流，加上军事政治情报的交易往往会引起国家强力机关的注意，因此黑市开始了重大转型，商业情报成了交易的主流。也就在这个时候，这个杜先生的名头开始响了起来。”
“这个杜先生究竟是何人？”我忍不住问道。
袁帅叹了口气，说道：“有资料可查的是，杜先生第一次让整个地下情报黑市都刮目相看还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当时南部沿海的一个省会城市做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政府采购，采购对象是一批It制品。当时的标局高达二十亿美元，参加竞标的企业中有相当部分是外资企业。它们为了能够拿到这个大单子，就对情报黑市发出了悬赏。我听一个黑市的老人说过，当时的标价是成交额的1%外加中标公司的巨额股票。”
我在心里快速地算了一下，这笔钱放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虽然当时这个悬赏的价钱很好看，但是这其中的难度也可想而知。不仅仅需要情报资源上的极度丰富，还需要在人脉上有很深的造诣。当时的几个大庄家尽管眼馋，却都是无法下手的状况。最后还是一个不明来历的神秘人物，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接了这个悬赏令。”
我的双眼慢慢眯了起来：“杜先生！”
袁帅点了点头：“对，就是杜先生。当时没人见过他的样子，也没人知道他的背景和来临，更加没人相信这个杜先生真的能完成这笔订单。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次竞标的最后赢家，就是那几家出了高额悬赏的外资公司组成的大财团。至于同批次参加竞标的内地公司，则是输的一败涂地。”
其实我是听说过那次竞标，之前再几个不同的场合里听人绘声绘色的讲过这一战。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提到过，这里面还有杜先生这样一个大人物的存在。
我想了想，说道：“我听说那一战之后，内地的几个大型It企业联合起来派人做了背景调查，然后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对吗？”
袁帅呵呵一笑：“没错，他们发现了杜先生这样的一个神秘存在。后来我听说，这几个内地企业出了巨资找来能人高手调查杜先生，甚至于一度迁怒于地下情报黑市，想借助上头的力量查处它。只可惜他们自己也在其中蹚水，而且还涉水颇深，所以最终不得不放弃。”
投鼠忌器，这是所有成功者最大的一个忌讳。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才是摆局之人，直到最后才发现，其实自己也不过是这个棋局里的一颗棋子。
见我呆呆愣愣的样子，袁帅诡异一笑，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别急啊谭总，后来的事情才是你真正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