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叶游这桌就她跟陆克己两人，应该是季时不想他们被打搅。
为了避免浪费，叶游很努力地在干饭。
新娘子送入洞房，新郎官则负责挨桌陪酒，季时敬过一轮后，陆克己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看她。
“饱了？”
叶游吐了一堆骨头和鱼刺，打了个饱嗝。
“很撑！”
“那走吧。”
男人起身，离开的时候路过季时与他打了个招呼，出了院门。
叶游跟在他身后，就听见院里的吵闹声变大，仿佛终于敢闹腾了。
陆克己放慢脚步，与她并肩往巷外走去。
“我在他们放不开。”
“我知道的，一直以来，你这个长官都很有威严，那是什么啊？”
叶游走出巷子，站在街道上指着远处的天空，那里在燃放彩色的烟火。
“接春日的活动之一，只有今晚上不设宵禁，但都在进城的主街道，我们走过去吧。”
叶游点头，跟着陆克己沿着街道一侧走了段距离，又挑了个路口切到主街道上。
看见眼前景象，她微微睁了睁眼睛。
这里跟刚才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整条街道都挂着五彩斑斓的花灯。
花灯的样式没有重复的，有动物形状的，比如鱼跃龙门，龙凤呈祥，也有花卉图案的，比如莲花和牡丹。
即便没有电，这些燃着蜡烛的花灯也能把整条街道映亮，恍如白日。
叶游看着，不知不觉笑起来。
见到这么热闹，她显然是开心的。
温暖的橘色光线打在身旁男人的面颊上，让人能够看得清他一切表情。
陆克己很闲适，若说回都城后他一直紧绷严肃，像雄狮一样警惕威严，那今日则是他鲜少惬意和放松的休憩时刻。
不过叶游的注意力被敲锣打鼓的声音吸引了，她拉起陆克己的手往前方跑去。
就见一群壮士两两为伴，身着彩衣，为首的那个带着狮子头套，后面的那个则弯腰抱前人。
这群人扮的彩狮，跟着激昂的鼓乐声，不断地跳跃奔跑，时不时冲向道路两旁的人，控制着脑袋上的眼睛眨动。
正看着有一只冲到叶游面前，后者举起前者，彩狮在她面前高高跃起，直立起来。
“好！好！好！”叶游大方地鼓掌，在音乐中高声喝彩。
那彩狮落地后又转向他人，陆克己牵起叶游的手，带她继续往前走。
“看，有喷火的。”
他指向前方十字路口。
这片空地被人们围了起来，表演者都汇集在圈中央。
就见一赤着胳膊的壮汉，鼓着嘴巴，举起火把伸到自己头顶斜上方，然后一口将含的液体喷洒出来。
火焰经过这种油的加成，顿时升到三丈高。
叶游用力拍着手，跟着观众一起叫好。
壮汉受到鼓舞，又接连喷了几口，让火焰反复涨高。
“这个东西可是危险性极高！”叶游看着表演者的喉部，踮起脚来跟陆克己说。
对方配合地低头，在喧闹的夜市里听她在自己耳边高声赞美。
“人都有下意识吞咽的习惯，如果没控制好，万一火焰点燃了口中的油，会跟着一溜儿烧到脏腑，能控制好这真是高手哇。”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你说得对！也不知练了多久！”
陆克己从钱袋里掏出块分量很足的银子，跟其他打赏的观众一样抛在眼前的地上。
立马有个端着铜盘的小个子表演者，出来捡打赏。
后面的节目还有平衡木，空中抛球，头顶缸，演员们各个身怀绝技。
期间不时有人从身旁挤过，在混乱的人群中，陆克己站在叶游身后，时不时伸手格挡护着身前人。
这些他打小就见过，但陪着叶游一起看，却又有什么不同。
应该是分享带来的满足感。
想让她也惊奇，也开心。
其次，对他自己来说也意义非凡。
津安的喜庆节日，一定会深深刻在他的记忆中。
即便往后再也不见，略带上一些遗憾，但这些遗憾也会被更多丰富的美景所弥补。
人生总是有舍才有得。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见这盛景了。
叶游看表演的节目暂告一段落，牵起陆克己的手继续往前走，想要探索前方的世界。
他们路过踩着高跷的一行人，停在一个小吃铺子前。
即便叶游吃得很饱，却也移不开眼神。
她跟几个孩童挤在一起，紧紧盯着案板，就见这位手艺人正举着倾倒糖浆的铜勺，在铁板上作画。
糖浆如同丝线般流下，转眼便画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动物。
手艺人轻轻一揭竹签，这黏着它的糖画便立了起来。
“我的大老虎！”
一名等待的孩子伸手接过去。
“我也想画呢，画一只什么呢？”叶游扯了扯陆克己的袖子，灵机一动，“能不能让我试试？我想画的他肯定没见过！”
今晚负责付钱的男人，再次从钱袋里拿出银子，交给老板。
“我们的自己亲手画。”
“好嘞这位爷，您看是现在……”
叶游忙道：“你画完前头的，我再观摩一下学习学习。”
虽然陆克己应该为她的“亲自操刀”交了多出几倍的银子，但插人家孩子的队她还是过意不去。
叶游等着前头又画完两个，伸手去接烧热的铜勺，刚一碰到就缩回手来。
“哎哟，这么烫！”
这位摆摊的大爷做了许多年，手有老茧不怕热，她则不行。
陆克己代她接过，讲道：“你握着我的手画。”
叶游点头，手掌包在他的拳头外面推动，两个人一起开始做画。
不一会儿，一只憨态可掬圆圆胖胖的小家伙便诞生了。
虽然叶游不熟练，经常有的地方倒的糖浆多，线条非常粗，但陆克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画了什么。
在其他孩童疑惑的时候，他放下铜勺，将竹签揭下，递给叶游，陪着她往前走去。
向来不苟言笑的陆将军，开起玩笑。
“忍心吃小不点吗？”
叶游被他逗笑。
“你能看出来这是只小企鹅啊。”
“自己养大的，能。”陆克己顿了顿，“它现在应该长得很高了。”
“是啊，我们给它选了爸爸妈妈，它肯定被照顾得很好，长高，长胖，独立，勇敢。”
叶游不由地回想起那段曾经在北极的日子，她感受到陆克己握住她手的温度，忽然感慨真的远离了那片冰天雪地。
“你知道吗？有五十万人请愿，想让官方同意我带你回去。”
叶游咬着变硬的糖画，感觉甜甜的。
她先前跟陆克己说过家乡人要来接她了，但一直没提让他跟自己一起走的事。
“那同意了吗？”
“在审批。”
“通过的话告诉我。”
“好。”
“五十万真是个很多的数字，原来你的家人有这么多。”
“何止！因为请愿的程序需要认证身份，比较繁琐，很多朋友没有去，其实够十万就足够送入审批了。”
陆克己“嗯”了一声。
叶游拿开糖画，偏头去看肩旁人的表情，小心问道。
“那……你想走吗？”
虽然先前陆克己向她确认过，无论她去到哪里都会跟随，但叶游还是不太确定，他愿意跨越星际。
她这一走，怕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陆克己的脚步一停，回看她。
身旁路人匆匆掠过，温暖的光打在他身上。
两个人手牵着手，就这样互相看着彼此。
就听陆克己认真道。
“我已经在处理事务，想要做好善后工作。”
叶游才知道他为什么最近很忙碌。
原来，不管离不离开这颗星球，他都已经计划着如何跟她离开这里。
不等她说什么，陆克己又道。
“叶游，我在这里不快乐。”
“我想跟喜欢的人，去能让自己快乐的地方。”
叶游看着如此坚定执着的眼神，一刹那懂得了他的决心，她往后也不必再询问他。
叶游用力一点头，快乐地心都要飞起来，不知道做什么，眼神往旁边瞟，举起糖画一咬。
结果刚才被她含的糖画线条因为融化变薄，一下就断了。
叶游咬着一段掉下来的长块，睁圆眼睛发出“唔唔”的声音，示意陆克己来救驾。
谁料眼前的男人忽然附身，含住断掉糖画的剩下半块，将它吞进口中。
两个人的唇，在这个动作中轻轻碰了一下。
那一个瞬间，远处的深夜天空，凑巧似的，绽放了一朵灿烂盛大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