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中无底之谷。
李镐玉一直都知晓这是一片终末之地，可是在没有亲眼见到归墟的真面目，根本无法想象他的真容。
“当真是奇妙啊！”
此界的归墟，曾有仙神用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来描述其之广大。
在李镐玉的想象中，这是一片无底洞，黑暗不见天日，可事实上，眼前的归墟完全是一片混混沌沌。
或许空间这个概念，都是在世仙神强加给归墟的，毕竟在三人看来，不论是长度、宽度，亦或者是高度，在归墟中都失去了意义。
时间在这里沉沦，光明在这里泯灭。
归墟之中，便是连黑暗都不存在，有的只是深深浅浅的混沌，以及那数万年积累下来的终末之气、终结之气。
“原来这便是归墟，也就是魔头一族得天独厚，换成是我们仙神之下的修士进入，恐怕不需一时片刻，便会化为一片虚无。”
李镐玉眸中带着忌惮，还好他只是叫道兵下去，并没有亲身前往，纵然魔头道兵脱胎于魔头，可是进入其中之后，身上亦在不断地泯灭，原本的形体在渐渐消散，在走向终末。
由此可见若是他们三人亲自下去，或许能借助灵器、修为，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机，但最后还是逃不脱一死。
这便是归墟的恐怖之处。
“也只有仙神，方才能仗着修为，进入归墟之中，对魔神出手。”
三人感慨一下，很快也干起了正事。
“道兵们，覆灭魔头，就看今朝！”
李镐玉念头一动，便操纵起道兵杀向归墟中隐藏的诸多魔头。
道兵浩浩荡荡，虽然有些不习惯归墟中的环境，但因为人多势众，对魔头的局面还是堪称一边倒，就是一场屠杀。
“兄弟们不要怕，为了大人，死也值得！”
“凶残的魔头，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大人，有魔头屠戮我妻儿。小人实在有心杀敌无力回天，我要化为一缕魔气，回归您的脚下了……”
“大人，愿您功成，为我复仇啊！”
听着诸多魔头临终的悲鸣，厉渊眉头一跳，怎么总感觉他们才是反派，才是坏人。
李镐玉也是眉头皱起，脸色微妙，带着懊恼。
厉渊见了，贴心安慰道：“镐玉，不要在意这些世俗的非议，你这是在为民除害，不是滥杀无辜，这些魔头个顶个的死有余辜。”
闻言，花朝生心想芋圆丹师还真是心底善良，也补充道：“没错，杀这一个魔头，是为了天下的太平。
放纵道兵杀敌，你无需自责！”
“自责，我自责啥？”李镐玉脸上懊恼的表情一顿，变得有些奇怪，不知两人何出此言。
“额，你不是在自责自己制造杀孽吗？”
李镐玉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我是在可惜，这些魔气收集不回来，无法炼丹了。”
无法炼丹就无法提升丹道境界，如今李镐玉五品丹道已经走到巅峰，若是能炼了这两千多道魔头，指不定能一举踏入四品境界！
花朝生：“……”
“你一点不在意他们的话吗？”
“有什么好在意的。”李镐玉耸了耸肩，“不过是失败者的控诉罢了。
你去问问帝都、江都的百姓，谁不知道我李镐玉乐善好施、心地善良，经常帮助人实现长头发、生孩子的心愿，堪称是一等一的好药师。”
厉渊沉默，也是他关心则乱，忘记镐玉的心脏是多么强大了。
这可是一位夸赞的话全盘收下，诋毁的话尽数打回的主。
“不对，还有一个问题。”李镐玉猛然惊觉，引得厉渊和花朝生目光一动。
“镐玉，怎么了？”
镐玉皱眉，分析道：
“这些魔头居于归墟两个多月，竟然还能坚定的认为魔神可以为他们复仇……
我感觉其中有古怪！”
“这不能吧，下方一共五尊魔神，一尊沉睡，另外四尊因为末劫尚未来临，也不是巅峰状态。
而我们这边五位仙神进入归墟，手中还都持着神兵，其中更有一位是赫赫大名的幻海潮生阁中兴祖师‘潮生仙子’。
如此阵容，斩灭四尊魔头的形体，应当是不成问题的啊！”
花朝生心中也隐隐感觉下方似乎生变，可是理性思考，五尊手持神兵的仙神，怎么看也是优势在我啊。
“且让我来看看。”厉渊走了过来，他在道兵进入归墟的时候，也和花朝生一样留了后手。
“元龙印——”厉渊轻呵一声，施展道珑九变中的元龙法灵咒，元龙乃是精气神中‘气之龙’，是一切元气灵气的外显。
既然归墟之中，通过水中月之术只能看见深深浅浅的混沌，那么不如把视野交给元气，终结之地中仙神的气息会表明一切。
就见厉渊手印落下，镜中突然出现了浓郁的‘杀戮’‘毁灭’‘冻绝’‘寂灭’元气，这是之前斩灭魔头所化的气息，如果不加以收集，在归墟中这些元气的归属也不过是融入混沌之中。
厉渊三人适应了一下奇异的元气视野，而后花朝生便操纵镜面，拔高了视线。
呼——
无比庞大的杀戮、毁灭、冻绝和寂灭的真意形成了四个巨大的光团，正在和四道身影对抗。
四道身影光华如梦似幻，一看便和归墟的画风十分不符，其分别显化幻生幻灭琉璃宝珠、紫金祥瑞之气、五爪金龙、无穷幻海意象。
八种截然不同的真意在碰撞，在对抗，每一次交手都从最根源处撬动天地的力量，连周围混沌的时空好像都被撕裂一角，要被八种真意填满。
“等等，怎么只有八种真意？！”李镐玉率先发现了盲点，敌方五尊魔神，一个还没有完全孕育出来，四道真意没有毛病，可己方分明下去了玄鲸真人、琉璃仙子、旖禳仙子、东海龙君和潮生仙子五人，怎么会只有四道真意呢？！
“镐玉，你看这里！”厉渊不愧是元龙法灵咒的修行者，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就看见魔神一方，寂灭真意中，赫然是一尊摇曳的巨大鲲鱼。
原本是并驾齐驱的四大魔神，就因为寂灭真意中鲲鱼的融入，已然压了三者一头。
“玄鲸真人，难不成是魔神转世？”李镐玉心中一惊，莫不是他们最开始的猜测就是对的，危机的来源不是外界，而是内部，那所谓的生存危机，就是来源于寂灭魔神转世的玄鲸真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都说得通的，也难怪最后水晶宫会遗失。
原本的历史中，琉璃仙子在晨光界封印归墟，魔神转世的玄鲸真人不装了，展示真面目，覆灭水晶宫道统，也是非常合情合理。
“你在想什么呢！”花朝生眼皮子一跳，对着镐玉有些无奈：
“这玄鲸真人，分明是被魔气入体，被寂灭魔神操纵了心神，就如同没有我们干预的水晶宫弟子那样。”
“这不能吧！”李镐玉反驳：“难不成四位仙神联手，还能想不出抽出魔气，加以利用的方法啊！”
“有一说一，想不到拿魔气炼丹，这也挺正常的。”厉渊难得说了一句公道话。
“面对魔气入体，道心蒙尘，玄鲸真人对四位仙神拔刀相向，琉璃仙子们唯恐伤了师弟，处处留情，悔之晚矣。
这走向也太老套了吧。”李镐玉忍不住吐槽。
“事实证明，还真是这样。”花朝生也有些无奈，“镐玉，这是三万年前，没有我们后世那些熟练的应对魔气入体的技巧，也是说得过去的。”
李镐玉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他看着化为玄鲸模样的寂灭真意，眼中光芒闪烁。
“不行，看来我需要出手相助了。”
·
“师弟快醒醒，我是你师姐啊！”琉璃仙子娇躯放光，整个人如同一片完美无瑕的琉璃仙界，垂落一道道琉璃神光，于幻生幻灭间迸发恐怖的威能，拦下玄鲸真人的袭杀。
“琉璃，这样下去不行！
我们要早下决定了……与其瞻前顾后，不如下狠手，一起爆发剿灭四位魔神。
你家的宝瓶祖师神威通天彻地，请他出手，未必不能从时间长河中幻生幻灭出一条玄鲸真人安然无恙的时间线，接他归来。”旖禳仙子语气有些焦急，虽然他们修成仙神，堪称无漏之躯，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是归墟的压制力和吞噬力太强了。
旖禳仙子进入其中两个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下滑了。
琉璃仙子闻言沉默，她有些自责自己为何见师弟占据上风，不由分说便出手，送寂灭魔神归寂，这才导致了魔气进入师弟体内。
玄鲸真人可以不顾情面，悍然对她动手，可是清醒的琉璃仙子不能啊。
她想要唤醒玄鲸真人，可显然事实并不尽如人意。
眼看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再不施展雷霆手段，别说玄鲸真人，就是她们四个也要交代在这里。
能成为水晶宫的掌教，琉璃仙子并不缺乏果断。
她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冰蓝色眼眸已经被猩红侵蚀的玄鲸真人，一声‘不要留情，爆发出手’刚要出声，一道声响响起在四人耳边。
“掌教真人。”
琉璃仙子一愣，她美目满是难以置信：
“李镐玉，怎么会是你？”
这位新入门的真传弟子，怎么会在这时候传音，他们不应该还在和魔头生死相搏，局面一点不比她们轻松吗？
“魔头已经被我尽数铲灭了，所以来看看真人出手，有没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
李镐玉云淡风轻，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简简单单一句话给琉璃仙子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什，什么，一万两千八百尊魔头，都被你们铲灭了？”琉璃仙子仙识已经判断出李镐玉没有在开玩笑，可就是如此，才令她越发震撼。
我累个乖乖，这敌众我寡的，她本想着弟子能历练一下，能斩杀三五魔头就很不错了，之后乖乖待在宝瓶祖师的光柱之下，等他们归来就是了。
眼下她们都还没有消灭魔神，上面已经剿灭了所有魔头啦？！
“牺牲了多少弟子？”琉璃仙子脸色微变，害怕李镐玉他们是拿命在杀魔头。
“什么牺牲？”
“就是你们亏了多少人！”
李镐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琉璃仙子：“？？？”
不理会琉璃仙子茫然的目光，李镐玉也记挂着正事，
“掌教真人，我有一法子，可以使玄鲸真人从魔气入体的状态下恢复过来。”
换做平常，琉璃仙子是决计不会相信一个小小的弟子能够挽救魔气入体的仙神的，可是方才李镐玉带来的战绩实在是太彪悍了，这让她先入为主信了三分。
“你说。”
“这法子需要旖禳仙子配合。”
李镐玉的目光落在了一席红裙，热情明艳的女仙身上。
周身缭绕赤青紫金之气的旖禳仙子听见点到自己的名字，她脸色一正：
“我可以配合！”
玄鲸真人和她也是老相识，如果可以的话，她肯定是不想对玄鲸真人出手的。
“我要你拿玄鲸真人炼丹！”
“哈？”
李镐玉以为亦然仙子没有听清，他重复了一遍，要拿玄鲸真人炼丹。
旖禳仙子表情变幻，
“先不说拿玄鲸炼丹这件事离不离谱，这炼丹我也不会啊。”
“这个不用担心，远程操纵别人炼丹，我有经验的。”李镐玉拍拍胸膛，周围的魔头道兵之上有一道道念头光点飞出，化为一点阳神落入旖禳仙子眉心。
旖禳仙子有所准备，便没有反抗。
“我虽然出身方仙道，可我不是丹药一脉的啊。”旖禳仙子再三强调，表示自己是炼丹新手。
“这个真不是问题。”说话间，李镐玉把一道青君药典上记载的神丹‘元木神丹’的丹方传入旖禳仙子心中。
‘会不会炼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丹药本来就没准备是用来吃的。’
李镐玉心中一边想，一边交代道：
“这是你方仙道流传出来的神丹丹方，我私以为方仙道出身的您天然会比较契合。
加上仙子你擅长禳福之术，在运气的加持下，不说炼出原木神丹，但是炼制一枚似是而非的丹药，并借此过程抽出魔气，应当不成问题。”
旖禳仙子一听，一咬牙。
“行，那就干了。”
反正再差，也不会比杀了玄鲸真人更差了。
相信如果有的选的话，玄鲸真人一定是希望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