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答应地毫不犹豫、坚定不移。
“不……”顾砚却埋在她肩颈，呼吸短促，不停摇头，听起来痛苦至极，快要说不出话来。
“放松，再放松一点，好不好？”江染抚摸他的头发，放轻声音安抚，“德悦拆了，倒闭了，去不了了。”
她一通乱扯，轻拍顾砚的肩背，却仍然见他近乎崩溃般试图开口，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江染一边保证，一边在他眼角唇角、脸颊眉心反复亲吻，尝试帮他舒缓紧绷的心绪。
顾砚眼睫剧颤，黑眸中满是在碎裂边缘的痛色，抬臂紧紧抱着她，唇齿间呼吸声急促紊乱。
他手臂无意识地收紧，几乎想要将江染嵌入怀中。
江染只觉得他仿佛陷入恐慌，整个人都忍不住轻轻发抖。
然而残存的体力有限，不过几分钟，她低头再看。
顾砚已经脱力地昏沉过去，眉眼间是已经撑到极限的疲顿。
江染抱着人，陷入思考：德悦？
车很快到达锦湖。
江染把动作放得轻之又轻，平稳地把人一路抱回家放入床中，全程没有惊醒过顾砚。
等在一旁的两个医生先后进行诊治。
开完药、输上液，胡越泽先行离开主卧。
另一个心理医生姓周，年过半百、果断干练。
江染把刚刚顾砚发病的情况和她详细叙述完毕，周医生一直在皱眉，简单透露：“他今年情况一直在恶化，还擅自停过药。”
她听得认真，还没来得及询问，忽然发觉手脚开始面条一样发软。
眼前蓝字闪烁：「当前电量仅剩1%，请立即充电！」
淦！30%的时候你不说？！
江染连话都快要挤不出来，一个趔趄跪倒在周医生腿边，勉强扒住了她的裤管。
“充电……床，轻……”她还没讲明白，眼前顿时一黑。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江染脑中灵光乍现。
德悦，谈判。
难道最后那次的酒店，是叫德悦？
顾砚的记忆回到车祸之前……
妄图阻止她走向死亡。
原来多要的一个愿望，也花给她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江染在主卧床上醒来。
脖子后面还连着充电线，电量30%。
扭头一看，顾砚倚在床头，黑眸深深凝望着她，仿佛在出神。
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如同幽潭般沉静无波，又仿佛有无底暗河流淌。
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清醒。
男人俊美的眉眼间疲色未消，面色依然苍白如霜，眼下有淡淡青黑，似乎已经坐在这里看了她很久很久。
过了半秒，顾砚才像是反应过来，江染醒了。
他喉结滞涩地滚动，脸色迅速白了下去，几乎不敢回忆下午的难堪场面。
可事与愿违，他清晰记得自己在发作中控制不住的每一个怪异动作，每一个无理要求。
顾砚无颜见人般垂下黑压压的眼睫，面上依旧冷静如常，身侧的手指却紧攥到发白。
她全都看见了……
顾砚胸口窒闷，喉间一片苦涩，低垂的眼睫微不可察地发颤。
他已经疯了，却还想靠着愿望把江染长久留下……
太可笑了。
顾砚还没来得及再苦下去，瞬间被翻身而起的江染按住啄了一口。
“好爱你。”江染感动地拥抱他，“你刚刚一直想着救我。”
她退开少许，发现顾砚还是没缓过劲。
“别想了，真的很粘人很可爱。”江染托腮憋笑，忍不住又上去贴了贴。
顾砚被她眼里的笑意惹得耳朵都热，心里却不是滋味。
江染这么坚定地示爱、无微不至照顾他的情绪，他却还控制不住地推想千万种负面可能。
这样疑神疑鬼，怎么对得起她的付出。
顾砚心中一丝丝抽痛，不动声色偏开视线，声音低磁：“抱歉，是我记忆错乱了，我不该和你提那天的事。”
那种惨烈可怖的场景，应该被彻底遗忘才对。
他不断反思自己的言行，输液后胃中稍有平复的痛意再度翻腾起来，他薄唇微抿，颜色越发惨淡，还在不露声色地忍耐。
江染精准捕捉到顾砚的忍痛微表情，伸手就检查胃部。
果然德悦就是那天的酒店，顾砚当天恐怕也有事约在那边。
这人以前就没见他这样时时检讨过，绷着个脸生人勿近，又冷又傲。
合着每天对她放完狠话回家就闭门思过，一个人躲起来偷偷胃疼难过，这么可怜的。
顾砚胃里没有刚才严重，江染用揉狗子手法按着他揉：“可你是想救我，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别多想了，胃又难受。”
“我挂得太快，没什么感觉的。”她宽慰顾砚，又隐隐心疼，“其实我最后看见你了，我还当眼花了。”
“我当时血糊淋剌的，你肯定做了好多天好多年噩梦。”江染凑上去亲亲他的眼角，“太抱歉了。”
顾砚苍白修长的手指在她发间抚过，很快摇头否认，嗓音磁哑：“没有，为什么要抱歉？”
就是，换了个位这下你知道了？
“没问题，那么现在抱歉抵消。”江染点了点顾砚心口，给他一鞠躬，“你再自责我就继续抱歉。”
“别这样，我知道了。”顾砚瞬间抬手扶人，扯得胃里剧烈撕痛了一瞬，低低吸了口气，又白着脸躺回枕头里。
江染：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她一边给顾砚揉胃，一边幻想：“我这个新身体有没有特异功能？比如亲你的时候能带个电花？”
顾砚沉默了两秒，熬过胃里的一阵刺痛，声线低沉无奈：“那是漏电。”
江染没有放过他：“我可以长出触手吗？”
顾砚彻底沉默下来，漆黑的眼睛仿佛沾水研开的重墨，幽深暗沉，旋涡般摄人心魄。
被望了几秒，江染读出一丝控诉的意味。
好吧，看来没有。
顾砚唇色泛白，俊美的眉眼间染着压抑不住的疲乏，黑睫微阖，整个人苍白单薄，却隐隐带着病态的绮靡。
江染好不容易忍住馋意。
没过多久，却被他主动揽进怀里。
顾砚不太满足地紧了紧环着江染的手臂，觉得自己几乎像是犯病，只有真切地触碰到她的温度，才能安心满足。
江染高兴回抱。
敲碎冷冰冰的壳子……看！是我的黏黏软糖。
她和爱上贴贴的病患反派黏糊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放他睡觉。
顾砚去洗了澡，回来后不久，就再也撑不住地沉沉睡去。
窗外天色黑透。
漫漫长夜，我偷亲一下头发丝没关系的。
一下两下……一百下。
江染一抬头，发现顾砚深不见底的黑眸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一瞬不瞬定定望着她。
他眼睫颤了颤，似乎还没清醒过来，说得很慢，眼角也隐隐泛红。
顾砚声音很轻，藏不住的暗哑涩然：“江染，帮我完成心望，你就要离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