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还没过完,就发生了一件让沈锦程怒发冲冠的事。
初五,
晚间沈锦程在家泡澡的时候,王茂之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嚷着有急事要见。
杜若见王茂之这个样子也不敢拦,就去叫了沈锦程。
沈锦程心觉不好,头发还湿着匆匆就从浴池里起来接见。
她收拾好过来时,王茂之在大厅里焦急地踱步,像只踩在滚烫的铁板上的鸭子。
看她这慌张样,沈锦程心中咯噔一下,不会是什么金库失窃的大事吧?
她镇定心神,
“茂之,何事慌张?”
现在已是日落人定之时,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王茂之也不会来打扰。
大厅亮着七八盏落地宫灯,一团明亮。灯火下,她可以清晰地看见沈锦程脸上泛着的红晕,还有微微冒着的水汽。
那人一走近便有一股芝兰芳香,王茂之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一点。
压抑住异样的感觉,王茂之扯大了嗓子一脸忿忿不平,
“献章!银行门口的石狮子被人泼了死鱼臭水,还砸了臭鸡蛋。”
“虽然收拾干净了但还是臭不可闻。”
“真是气死人啊!”
臭鸡蛋?!
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看这阵势,沈锦程还以为是金库被盗了!
沈锦程扶额,“茂之,淡定。”
“如果不是金库失窃,账目被毁,其它一律都是小事。”
小事?王茂之狠狠跺几下脚,
“你要是看了现场就不会那么淡定了。那臭鸡蛋不仅砸了石狮子,连顾阁老给题的牌匾也被砸糊了,弄的臭不可闻。”
“银行门口还倾倒了一堆臭鱼死虾。”
“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我们顺天银行实在是颜面扫地!”
王茂之这么一通描述下来,沈锦程脑中也有了画面感,仿佛都能闻到熏天的臭气,看见嗡嗡作响的苍蝇了。
她连声追问,“街上不是有兵士巡逻吗?”
“如何让人在长安街干了这种腌臜事?”
王茂之冷笑,
“初几头巡逻的兵士少了两班。而且新年夜晚行人也少,特别是长安街那种商铺少的地方。”
“这些刁民趁着过节搞事!真是气煞人也!若是抓到一定要将她们没收家产,流放边塞!”
沈锦程在脑子里搜索起一圈嫌疑人。
高观澜,吴围?用这种龌龊伎俩恶心人,也不像她们的作风。
难道是被她们挤兑出局的小银号干的?
顾不得天色已晚,沈锦程换了衣服,略微烘了下头发就匆匆赶去事发地点。
本来清静的长安街,此时围满了人。
对百姓来说,官衙被人砸了臭鸡蛋,堆了死鱼烂虾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乐子。
许多百姓提着灯笼,怀里揣着瓜子,带着小板凳,拖家带口地来这里看热闹了。一些老少爷们嬉嬉笑笑,说的唾沫横飞。
见看乐子的人这么多,沈锦程心里有些恼火。
事情已经报了大理寺。但是现在又没有监控,也不是死人的大事,京城这么大,上哪里去找犯人?
沈锦程在护卫的簇拥下,拨开人流走到了银行门口。
她一走近就闻见一阵异味。那种腐坏的高蛋白物质的臭味,还有夹杂着鱼腥味的发酵过后的腐肉气息。
简直能把人熏晕。
兵士们将银行戒严包围,里边是正在拼命清洁擦洗的仆妇。
沈锦程看见那浸的斑斑点点的石狮子勃然大怒,
那石狮高达两米,威严壮观,雕刻工艺也是繁复精美。正因如此,它细腻的线条里就特别容易藏污纳垢。
即使现在刷洗多时,还是异味扑鼻。
沈锦程又看向被摘下来放在一边的牌匾,还好顾璘的字外边压了水晶玻璃,除了木框有些脏臭之外,里边完好无损。
官场倾轧或者商战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到来了。
沈锦程的脸白了又紫,紫了又红,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愤怒至极之时,她脑里突然闪过一句话,凶手总会回到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沈锦程转身严厉地扫视着看热闹的人群,
“把这些看乐子的都给我抓起来!”
“一一审问!”
……
王茂之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
大年初五,沈锦程发话扣押了两百多个来看热闹的平民百姓。经过审问,留下了几十个有嫌疑的人。
这些人有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有银号的伙计,青楼的打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们被兵士拘在大门口不许走,叫苦连天的。
王茂之看见这混乱景象有些发怵,看着一旁眼神冷毅,嘴唇紧抿的沈锦程,她柔声劝慰:
“献章,咱们银行不能拿人。”
“这样行事太过张狂,你小心被参。”
沈锦程连夜叫来了银行的官员还有大理寺的捕快,现在一队人都在这里审问“嫌犯”,场面十分“热闹”。
而沈锦程让人搬了一把太师椅,就冷冷地坐这里监工。
听见王茂之的劝诫,沈锦程不甚在意地点头,
“要参就参吧。”
“依我的直觉,凶手就在这群看热闹的人中。她们做完一定会来看我们的笑话的。”
沈锦程凉凉地扫过下方的人群,“正是现在,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王茂之行事谨慎,做事瞻前顾后,面对沈锦程大胆行为,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事绝对不合章程,但是作为下属她又不敢忤逆上司。
下方的捕快时不时上前汇报审讯的进展,其中有几个人哭天喊地,动静弄的十分大,
沈锦程脸色冷的要结冰碴子,然后吩咐兵士将她们收拾了一顿。
那几个癞子被打的七荤八素,惨叫连连。
虽然看的很快意,但是王茂之心里火烧火燎。沈献章此举也过太张狂跋扈!
她已经很想到言官会怎样参她了。
为这种事挨训,甚至降职十分不划算,出于友谊,王茂之继续劝诫,连语气都加重许多,
“献章,还是将人放了吧。”
“这样落人话柄,于你清名不利。而且此事可大可小,会成为你被攻讦的理由。”
沈锦程知道王茂之是好意,可是如果放了这群人,之后的凶手就如泥牛入海,再也难找。
而这件事,恐怕会成为压在顺天银行甚至是她沈锦程头上永远的笑话。
沈锦程语气坚定,“无事。”
“若皇上怪罪,由我顶着。”
“这事若不解决,我们恐怕得让人笑话一辈子。”
而且,沈锦程也正想看看皇上到底罚不罚她。
正烦闷的时候,大理寺的捕快突然将其中五人给绑了。
沈锦程连忙起身过去,
“怎么了?有什么线索?”
一名貌似是头领的精干捕快谨慎回话,
“回大人。筛出来看热闹的这些人中,这五人家都在三里地外,深夜聚此本就可疑。第二她们身上有腌入味的鱼腥臭味,这点也可疑。 第三,经过问讯这五人的大东家为同一人。现场之人只有这五人同时有如此多的疑点。”
“经过刑讯,她们刚才已经招了。”
看着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几人,沈锦程怒不可遏。
欺到她脸面上来了,
“这五人背后东家是谁?”
“回大人。其中两人是醉春阁的打手,还两个是万贯金和万鹏来的打手,最后一个是伊记当铺的伙计。这些都是八宝街伊令声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