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西川有点怔愣地看着他，心里却充满了戒备。
面前的人，是西夏的中书令，相当于大渊朝的宰相，从理论上来说，在西夏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突然之间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柔弱的表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这样的高官，身后的背景一定深不可测，他此前一直都不敢对外讲的秘密，突然讲给自己听，一定藏着天大的杀机。
凉州名言，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于是他试探着道：“非常抱歉，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就没有父亲，更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按你刚才的说法，青空光应该有一个名义上的爹，还有你这样一个实际上的爹，这样算起来，他似乎比我还幸福一些，嗯，那个，实在抱歉，我不太会说话，还请您不要见怪！”
中年文士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愤怒，但旋即又苦笑一声，释然道：“是啊，这天下之大，有多少孩子刚出生甚至没出生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与他们一比，青空光确实不算悲惨。”
可旋即，他的语气又开始变得凌厉：“可那些孩子，与我都没有关系，青空光却是我的儿子，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不管是谁杀了他，我必定让他付出代价！”
杜西川心里咯噔了一下，至少从脱脱的表情来看，关于这个秘密，很可能是真的。
他看了看脱脱，又看了看那个正在泡茶的下属，才道：“所以你来到云福楼，找间套间，然后泡上一杯茶，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一下你的决心？”
脱脱一怔，完全没想到杜西川会是这样的一种态度。
按理说，今天傍晚，青空光在大街上威胁杜西川，现在有人愿意来探查青空光的死因，而杜西川也可以找到一个盟友，不是两全其美吗？
杜西川在等待什么，是给他许诺什么好处吗？
他平息了自己的情绪，说道：“杜西川，青空光和乃班都是博尔吉济特在一代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他们都死了，这件事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揭过去，你也是这件事的主要当事人，又是大渊人，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劝你还是要三思。”
杜西川如何听不出这其中的威胁味道，也明白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收场。
可是他真的不愿意参与此事，只是听听这些人的身份，什么中书令、极境堂大长老、三长老，没有一个人不是背境强大而复杂之辈。
自己一个区区六境，又是一个大渊人，怎么敢陷入这种复杂的家族风波中去？
他只在露出一个苦苦又为难的表情，叹息道：“这位大人，你刚刚说了，青空光的身份地位很不一般，而我，只是凉州来到西封山的一个小医生，一无身份，二无地位，莫名其妙的被卷到这次的杀人事件中，最应该做的事，不是离这件事越远越好，才明哲保身吗？”
略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你在这样的房子中摆了一套茶具，请了几个专业仆人，然后就要让我相信，你是什么当朝中书令，而且一下子告诉我，你实际上是青空光的父亲这个天大的秘密，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我傻？”
脱脱一愣，终于明白自己得确小看了杜西川，也明白自己这样来到云福楼实在是太过于轻率。
以己度人，如果他是杜西川，刚刚在酒楼吃着饭，莫名其妙有个人把他喊过去，然后自称是当朝的中书令，还要让他交代一件牵涉极广，极有可能让自己掉脑袋的事，他会怎么选？
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与此事无关。
他喝了一口茶，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然后放下茶杯，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青空光的死，确实让我的脑子有些乱，做事有些鲁莽，要不这样，我马上就人把云福楼查抄了，再把你那个青梅竹马下狱，然后你请你到我府上找我说话，这样会不会容易让你相信我？”
杜西川的脑中高速转动，他悄无声息地用烛照探查室内之人的境界，对面的中年文士脱脱只是一个五境，而旁边两人气息远比自己强大，其中一个甚至无法探查。
这两个的实力，再加上那个前来通传之人的气质，足以说明这个中年文士确实是当朝的大员，也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脱脱。
而以脱脱的身份，要查封在西封山一个没有足够背景的酒楼，岂不是与捏死一只蚊子一样简单？
为了云福楼，他立马想陪上一点笑容，可是一想到脱脱刚刚死了儿子，他连忙把这个心思收了回来，只道：“那倒不必，虽然我只是凉州的一个小医生，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倒也见了不少人，见过不少事，所以，我们不用大动干戈了，我相信你，也请你也不要再拐弯抹角考验我，咱们开诚布公，有事说事。”
脱脱点点头，吩咐那个泡茶的手下道：“给他也倒上一杯。”
那个泡茶的下属立刻给杜西川倒了一小杯茶，杜西川接过来杯子，闻了闻，却没有喝，而是放到一边，只等着脱脱的下一步动作。
虽然他已经确信茶没有毒，但是，能不喝，还是不要喝！
脱脱的目光微微收缩，他没有理会杜西川放茶的动作，而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很好，现在，你能告诉我，关于青空光之死的真相了吧？”
杜西川仍然轻轻摇头：“你是当朝中书令，权倾朝野，想必在极境堂关于青空光之死的报告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是你不信任极境堂的人，所以便来问我，既然你来问我，想必你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我怎么回答，还重要吗？”
脱脱听到了答案，一颗心沉到了最深处，但他还是沉声道：“很重要，但重要的不是真相本身，而在于我将采用什么样的方法去替脱脱报仇，杜西川，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会让你置身事外的，所以你需要告诉我，关于这件事真相，这对你我都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