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生气？”
沈西泠将餐盘放在桌面，唤回正对着窗外发呆的陆冉冉。
语气中没有想要求得原谅的小心翼翼，调侃的意味更浓。
陆冉冉挂起一副标准的笑容，语气宽容。
“哪能啊，互帮互助嘛。”
说完又转过头，看向了窗外密密麻麻的人群。
从鬼屋出来后已经接近十一点，沈西泠便提议先去歇会，吹吹冷气。
陆冉冉当时正面红耳赤，大脑都快烧得冒烟。
听见能吹吹冷气，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于是，在沈西泠“熟练”的导航下，二人竟然在人满为患的园区内找到个餐厅的空座。
餐点乏善可陈，无外乎标准口味的预制菜。
陆冉冉伸出的手绕过餐点，拿了杯冰可乐。
沈西泠突然轻笑一声。
陆冉冉手一顿，有些慌张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怎么了？”
“没什么。”沈西泠摆摆手，“只是想起之前一些事。”
“之前的事？”
沈西泠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陆冉冉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她放下可乐，斟酌了一下用词。
“你......你之前，是和谁一起来过吗？”
陆冉冉尽量让语气轻松一些，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打探隐私。
“你很好奇？”
沈西泠靠在椅背上，微微歪着头，带着恶作剧成功的笑。
陆冉冉强作镇定地喝了口可乐，“你看起来很熟啊，刚才坐过山车都不怕。”
“我就不能是自己来？”
沈西泠微微挑眉，圆滑地将话挡了回来。
下一秒，开口却是与刚才不想关的话。
“我们坐久一些。”他伸手指了指远处的道路，“待会花车巡游就会从那过。”
陆冉冉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心里愈发好奇。
他甚至都知道省力观看花车的位置，想必也是这个游乐园的常客。
但他此刻的表情却是淡淡的。
仿佛望见的不是现在，而是望见了过去的回忆。
陆冉冉感觉心又被针刺了一下。
“你真的是自己来？”
为了压住莫名狂跳的心脏，陆冉冉往嘴里塞了几根薯条。
这一次，如果沈西泠的回答和之前一样，那她也不会再问了。
沈西泠转过头，坦诚道：
“当然不是。”
“诶......和朋友吗？顾念之？”
“？”
陆冉冉一愣，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顾念之不是你朋友，和朋友一起来......”
看着沈西泠的脸色越来越沉静，眉头微微蹙起，陆冉冉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不会要说顾念之只是他的投资对象这种话吧......
“不是他。”
“？”
难不成沈西泠和顾念之真是单纯的商业关系？
不知为什么，陆冉冉竟然松弛了一些。
沈西泠将双臂搭在桌面，像是记起什么快乐的回忆，语气轻快不少。
“顾念之的曾祖奶奶是清芳斋的创始人。”
“不过她们做点心的手艺都只传给女儿，不传给儿子。”
“顾念之从小就喜欢做菜，经常躲在角落偷师，不知道被打多少回了。”
“大了之后，他只想着做菜，其他的什么也不想。”
陆冉冉恍然大悟，“那杏仁酥......”
“他不会，他只能求他姐姐。”
清芳斋的杏仁酥每天限量供应。
顾念之能因为沈西泠的一句话，就拜托自家姐姐多做了这么多，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劲。
这样想来，还真是莫名欠了顾念之好大一个情......
“在想什么？”
陆冉冉随口答道：
“在想你的面子真大——啊不是！”
陆冉冉赶紧捂住嘴。
这话也太不识抬举了。
明明自己才是最终受益人，说多少感谢都不为过。
现在还来讽刺沈西泠，仿佛是在为顾念之鸣不平。
但是以他们的交情，其中歪歪绕绕不用说，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外人来多说什么？
沈西泠俊眉一挑，陆冉冉心里一颤，傻笑着喝了几口可乐。
“其实......”
“？”
沈西泠坐直身子，认真解释道：
“沈氏和清芳斋之间有合同，每年都有供应的份额。”
“你拿到的杏仁酥都是份额之内的。”
听了沈西泠的话，陆冉冉心里愧疚更盛。
她知道，沈西泠不知在为自己开解什么，而是希望陆冉冉不至于“拿人手短”。
这样对比之下，陆冉冉觉得自己真是太刻薄了。
“对不起啊......”
这下，反而轮到沈西泠微讶，“为什么突然道歉？”
陆冉冉将自己刚才的心里历程一说，末尾还十分感慨。
“我也控制不住，老是下意识就把人往坏处想。”
说着她挠挠头，很不好意思，“以后你不要太在意我的话啊，都是——”
“不是。”
沈西泠打断了陆冉冉的话，严肃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只是不太习惯。”
“什么？”
陆冉冉摸不着头脑。
“对你好的人太少了，所以你还不习惯。”
长久经历着恶意的人，不自觉中会养成恶意揣度的习惯。
又或许说，因为没有拥有过无条件的爱，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切交往都是条件与利益的交换。
陆冉冉没有理由否认，但也没法承认。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既然如此，难道应该怀揣着希望，期待自己终有一天能获得什么吗？
希望正与绝望相同。
她不打算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开口道：
“那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话语相撞，各自都有一瞬间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