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安明远半蹲下去，凑上去说道，“他不行了，我们得快点回去！何永强那些人，必定扑别墅区去了。”
“快，快回去救……他们。”潘望长出着气，一口紧着一口说道，“我，我是真的不行了，哥，别管我了。”他伸出手死死攥着杨非的后领，在这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下，杨非依旧能看到少年的脸上遍布哀求。
意识到这一直以来犯下的弥天大错，潘望想要悔过……可他自己也明白，体育馆所有同学的血账，也跟他“悔过”的行为有关。
同学们，对不起，要是我没有带那些坏蛋偷看你们，没有想着只带走蕾蕾……你们，应该也不会死的吧。
何永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潘望无力地仰倒，意识在渐渐消失。
看着双眼渐渐失去焦点的潘望，杨非顿时眼风冷厉，提起匕首突然划开了自己的腕脉，大量的鲜血顺着他伤口汩汩往外涌，他把伤口猛地塞进潘望的口中，以命令的口气说道：“喝下去！”
“疯了吗小杨，你这是干什么？手腕上面有动脉，你这样做会失血过多，你会送命的！”安明远因为他的行为而大惊失色，“在这种时候，给他喝血有个鸡毛用？”
杨非不应，安明远的表情变得更加激愤，呼呼气喘着骂道：“即便给他喝血有用，你他妈自己也该死了……娘的你这不是有病吗，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你把我当成何永强了吗？没用之后，就弃如敝履？”杨非倏然转过脸，冷冷说道，“我既然答应过这个少年，我杨非就必当护他万全！”
安明远周身一震！
这，这是我的幻觉吗？
为什么在这种仅有手电光的昏暗环境下，他的双眼和面孔，竟是这样的灿如星河！他的言辞，竟是这样的铿锵有力！
王者。
倏然划过安明远那漆黑绝望的内心深处的，竟是这样一个光绝日月的字眼。
在安明远发愣之时，杨非怀中的潘望，突然发出一声闷叫，一口气提不上来，嘴里涌出几口没来得及咽下的浓血，彻底陷入沉重的昏迷中。冰冷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流进杨非的袖筒，紧攥着他后领的右手缓缓松了，重重垂落在木制的地板上。
连安明远亦是一阵心悸——他死了？
少年的身体一动不动，即便是已然进化的安明远，在这种心跳不休的状况下，也很难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死了。”
安明远话音未落，杨非已将少年平放在地，持了丛林之刃倏然起身。
“怎么……”
身子一转，安明远不自觉地倒抽一口凉气！
垫子上面那些已死的女孩，已经一个接着一个地站了起来。
“嗬嗬嗬嗬……”
就好像有人拿刀划过玻璃一般，尖利尸嚎一浪高过一浪。
她们挥舞着开始溃烂的尖牙利爪，摇摇晃晃地蹒跚包围了杨非和安明远，剪细的身体开始变得膨胀腐烂。
这些女孩，或许还留存着生前舞蹈动作的记忆，排列逼近的动作，倒有几分集体舞的曼妙感觉……但她们现在的样子，却毫无美感可言。
血腥和腐臭，扑面而来。
杨非眯紧了双眼，已经缓缓提起了丛林之刃；身旁的安明远仿佛认命似的长舒了一口气，亦是提起了武器！
“还记得我教过你的，那首可以振奋人心的战歌吗？”杨非微微偏转半张脸，唇角凝结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自然。”安明远的脸上笑容浑浊，愤怒之意显然更甚。
“小杨，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杨非攥紧丛林之刃，疑惑：“什么？”
“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你必须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出去，到底遇上了什么。”
窗外，一勾残血红月，渐从乌云中现身，诡异的血光遍洒这座死亡城市。
“好啊。”
惨淡的血月照亮了他半张桀骜的脸，两个进化人同时暴血。
…………
夜很静，别墅房间的隔音效果又很好，这些幸存者们，一经回到各自的房间，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丁雪柔就是因为这种极度的“静”，惊醒了。
她轻轻掀起被子坐起，怕惊到身边沉睡的陈夏琳。赤脚下床，穿着小熊睡衣的丁雪柔，沉默地伏倒在窗边，静默地望着如水深沉的夜。尽管，以现在她的视力，什么都看不见。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昏暗的墙角灯打在肥大的白色小熊睡衣上，显现出一副凹凸有致的胴体。
进入末世，已有一段时间了。
丁雪柔本因为自己已被迫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她却发现，自己渴望的，竟不是在这种时候活下去，反而，她竟有些羡慕那些浑身腐败流脓的丧尸。
或许，变成那个样子，就不会痛苦了。
入住别墅区后，各方面条件都好了不止一点点。空气中，也不再有呛人的臭气，食水不再紧缺，还可以天天洗上热水澡……
可是，看着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丁雪柔还是会不自觉地想念从前的生活。
不必为每一天的吃食发愁，不必担心下一分钟是不是有丧尸冲进来，不必担心每一秒钟空气中是不是有致命的病毒……
曾经的生活，那样简单。
她低垂了眼睑，如扇的睫毛微微颤抖。
“你也睡不着吗，丁姐姐？”
发愣的时候，床上的陈夏琳已坐了起来，她揉着红肿的双眼，声音甜腻发颤，“在看什么？是想杨非哥哥了吗？他和安叔可不会这么快回来。”
听到这样的话，丁雪柔心底的悲哀竟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无奈地转过脸：“你在胡说什么。”
“别骗我了，我都看出来了。”陈夏琳小脸苍冷，一双默然地眼睛，毫无表情地回望着丁雪柔，“或许杨非哥哥也是喜欢你的吧。”
丁雪柔本能地想要说：你这丫头才多大。
可是，在这种丧尸围城的状况下，丁雪柔只是摇头苦笑一声，轻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在十几天之前，还完全不认识。他从药店把我们带出来，几次三番救了我们……现在外面到处是那些东西，我们，也只有跟着他，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