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早早压根就听不进去谢洄年到底在讲些什么东西，还是十分着急地询问，“你的腿真的没有事吗？可是看上去好严重，流了好多血。”
“真的没事。”谢洄年说，“车来了，先上车，等会儿去医院包扎一下就好了。”
陆早早这次很是听话地上车了，上车之后立马给司机发消息，告诉自己已经离开了，不用再专门跑到这里过来接她，司机很快回复好的。
发完消息，陆早早又转头看着谢洄年的腿，眼神里面满是焦灼恐慌。
谢洄年倒是没那么有所谓，他把前方的挡板升起，隔绝前方的一切视线。
扯过一旁的毯子盖在陆早早的腿上，“衣服湿掉了，脱下来吧。”
“没事，只有旁边的衣角湿了一点点，车上的暖气应该很快就会烘干的。”
“有点脏了。”
“哦哦哦。”陆早早立马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里面穿着一件不算很厚实的灰色毛衣，但是车上暖气开得很足，就算只穿一件短袖也不会冷的。
感觉陆早早理解的那个意思跟自己要表达的肯定不是一个意思，陆早早大概率是怕穿着脏衣服把车里面弄脏，不过谢洄年也没有解释，只是抽出几张放在旁边的湿巾，把陆早早衣服上的泥渍一点点擦干净。
陆早早看着外面的暴雨，分不清哪处是哪处，于是问，“现在是要去医院吗？”
“嗯。”
“哦哦哦。”陆早早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谢洄年一边很细致地擦着衣服上的污渍，一边回应陆早早说，“等会儿到医院你先去做个检查。上次给你准备的那些药吃完了吗？再给你准备一点可以吗？”
“还没有吃完，还有一半，不用再准备了。”陆早早说，“我不用去医院检查的，你先看一下你的腿伤吧。”
陆早早转过脸，看见谢洄年正在擦拭她的衣服，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来吧。”
“还有一点就擦干净了，不过回去还是要好好地清洗一遍，有些地方弄不太干净。”谢洄年仍旧低着头弄她的衣服，说完之后问，“为什么不想去医院？”
“我没什么事情的，只是刚刚吹了冷风，所以才有些不舒服的。现在坐上车，有暖气，差不多已经好了。”
陆早早有很多听起来十分正当、听起来足以令人信服的借口，但是谢洄年不相信这个骗子，看着陆早早的脸，脑子里面的问题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他最终还是问，“你来这个地方干什么呢？”
陆早早反问回去，“那你过来干嘛呢？”
“来找你。”
谢洄年说得十分坦诚，没有一丝掩盖，他盯着陆早早的眼睛一五一十地说明所有的状况。
“昨天看你从养老院回来的时候就有一点点不对劲，所以后来我又重新返回去了一趟，找昨天下午跟你说过的话几位爷爷奶奶问清楚了情况，觉得你今天或许会过来这里一趟，我也很早就过来了。”
“只不过这地方又远又偏，到处都是半人长的荒草，所以找到你费了很长时间。”
“所以你呢？”
没有想到谢洄年会回答得这么认真仔细，而且全无隐瞒，陆早早又变得有些拘束，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谢洄年那个问题。
她要怎么说实话？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注定不能说出口的。
陆早早仍旧看着谢洄年，并没有回避，也没有闪躲，眼神很坦然，坦然到像是一切谎言和沉默都不复存在似的，大概过了五秒，陆早早才终于说，“抱歉，不能告诉你。”
谢洄年擦拭衣服的手变得很用力，手背上青筋尽显，他想要求一个答案，于是也就真的开口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陆早早回答，“就像你有你的秘密一样，我也是。秘密就是不能告知的。”
“那如果到时候我把我的秘密全部告诉你，你愿意告诉我吗？”
“不愿意。”陆早早没有迟疑，回答得斩钉截铁。
从某一个程度上来说，陆早早是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无论对方开出什么诱惑的条件，她依旧为自己过往那些人生守口如瓶，保持绝对的缄默。
“抱歉。”
陆早早再次道歉，却只是为了没能诚实地回答谢洄年的问题而感到抱歉，并不是为了她的隐瞒而感到抱歉。
“前段时间我睡觉的时候总是做梦，有时候在梦里面会突然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有时候又会梦见一些很奇怪诡异的画面，或者梦见一些陌生人，还有一次，我竟然梦见了我自己。”
“我跟她说了很多话，我问她过得辛不辛苦，她跟我说，很辛苦很辛苦。我又问她，过去那么多那么多年里面，有过很幸福的时刻吗？她跟我说有，但是并不算多。”
“其实我对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一清二楚，但是不知道为何在梦里的时候还是要问，或许只是为了得到一个更加明确的答案好让自己死心。”
“其实今天的这种场景我也有梦到，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陆早早扬起唇角笑了一下，眼睛里面却并没有多少明朗的笑意。
“我梦见我孤身一人十分茫然无措地站在荒原之上，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跟我说话，像是在大声呐喊，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却始终无法听清对方的声音，那片场景里面从头至尾就只有我一个人。”
“但是今天在相同的场景下，我听见了你的声音，所以谢谢你。”
“因为保护我，害你受伤实在不好意思。”
“不用接二连三地道歉。”谢洄年说，“保护你的本意只是为你不要受伤，你为此产生愧疚之心不是我想要的。”
“看我受伤也不肯跟我说实话，而是讲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糊弄过去，真要是不好意思的话就应该觉得我很可怜才对，你怎么不可怜我一下，把所有东西全盘告知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