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武烈遗篇》中确实有提及那片野林。”聂云升说道，“书中记载，武烈皇帝起兵之初，曾兵败受伤，不得已率军深入林中近百里，在其中隐藏了两个多月，直到幽州各势力互相攻伐，局势发生改变，他们才得以转败为胜。”
“如此说来，那野林中确实有路可走。”项小满眼睛一亮，忙问，“聂将军，那你可还记得林中地形？或者说，书里是否记载了刘文召的行军路线？”
“确实记载了，我也有些印象，但具体内容已经模糊了。”聂云升微微摇头，无奈道，“至于那本兵书，我本是随身携带，只可惜当初离开冀北时，也遗落在马场了，若是再找，许是没那么容易。”
项小满顿感失望，聂云升回到永安，肯定也知道，他已派人到各处寻找了，可话都这样说了，那就代表其他人同样一无所获。
想来也是，开国皇帝所着的兵书，哪能这么容易寻到，聂云升曾经身为镇北将军，堂堂正三品武职，当初看的都是一本快被翻烂的，他还视若珍宝随身携带，可见其珍稀程度。
但也就是这样一本兵书，曾被赫连良平如此评价：「刘文召此人，虽有领兵打仗的能力，但还达不到着书的程度，聂将军最好少看，免得误了自己」。当然，这都是题外话。
项小满满脸颓丧，燕朔又适时开口宽慰：“少主也无需太过在意，就算寻到了，我们也无法按照上面记载的路线行军，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年了，野林中草木枝叶，地形沼泽，定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燕将军所言有理。”聂云升附和道，“兵书虽没能寻到，但我们也可以确定，当初刘武烈可以带兵穿过野林，现在也未尝不可。”
两人说的都是实话，项小满转念一想，便也有些释然。
他看向聂云升，问：“对了，还没问聂将军呢，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
“我前日夜里来到永安，从张峰那里听说，主公和燕将军去见了宇文崇泽。我急着向您禀告冀州变故，便派人在沿路等候，因此得知你们在此休息。”
“原来如此。”项小满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聂将军，全军之中，只有你看过那本《武烈遗篇》，你看看能否试着回忆一下有关那野林的内容，哪怕是一些碎片化的信息，对我们来说都可能至关重要。”
聂云升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应了一声：“我会尽力。”
“尽力就好。”项小满微微一笑，“那，我现在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聂云升当即抱拳，正色道：“请主公吩咐！”
“你即刻返回永安城，前往郡府衙门，那里有我安排的十名影卫。”项小满说着话，将腰间的一块令牌取了下来，“你带领他们，前往岑山与聂桓汇合，再去林中探寻一番。”
聂云升接过令牌，扫了一眼塞进怀里，抱拳道：“末将领命。”
“另外，让聂桓从军中挑选几名猎户出身的将士，若是能在附近村子找到几个就更好了，他们常年在野林中活动，对地形应该比较熟悉，有他们在，可事半功倍。”项小满嘱咐道，“林中遍布危险，务必小心谨慎，探路时带领军医同往，以将士们性命安全为重！”
聂云升心中一暖，重重点了一下头，见项小满没有别的吩咐，当即行礼告辞，翻身上马，领着几名随行亲兵先一步返回永安。
项小满目送他远去，轻声说道：“那野林能否让我们出其不意的绕道幽州腹地，就在此一举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燕朔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项小满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吩咐身后百将：“传令下去，两刻钟后，启程返回永安。”
……
八月十四，中秋前夕。
项小满一行人回到永安城下时，夜色已经降临。
今夜的月色并不明亮，淡淡的清辉洒在城墙上，勾勒出一片朦胧而静谧的轮廓。
城墙上的灯火星星点点，旌旗在夜风中轻轻飘摇，透着一丝安宁，又夹杂着淡淡的肃杀之气。
城门前，伫立着两道人影，一个绰约如仙女临凡，姿态优雅，仿佛月光也为她倾洒；一个威猛似天神降世，远望气势逼人，近观却显得吊儿郎当，斜扛着一杆方天画戟，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项瞻！”张峰远远看到项小满一行人归来，立刻吐掉嘴里的草，边往前走边挥舞着手臂，大声呼喊着。
项小满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一夹马腹迎了过去。只是靠近张峰时，并未有丝毫停留，一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在其诧异的目光中，直接越过他去了城门前，伸出手臂，柔声道：“良卿，上来。”
赫连良卿莞尔一笑，抓住项小满的手，借着他用力一扯，轻盈地跃上了马背，稳稳地坐在他身前。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时间都为他们停留了片刻。
张峰呆愣当场，很快就回过味来，猛地挥舞画戟插在地上，指着项小满破口大骂：“项瞻！你你你……你个见色忘义之徒，小爷可在这儿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了，你……”
“张峰！”
一声厉喝从身后响起，打断张峰的话，语气严厉，让他冷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扭过头看见燕朔，又再度开口：“燕叔，你看那小子，是不是太……”
“闭嘴！”燕朔沉声斥道，“他是主公，你是下属，怎能如此言谈无状？！”
“啊？”张峰微微一怔，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连忙解释，“燕叔，你不会看不出来吧，我们这是闹着玩呢。”
“我知道！”燕朔微微蹙眉，瞥了一眼身后跟上来的一众骑兵，沉声道，“但今时不同往日，这般毫无规矩，不讲尊卑，让将士们看到了成何体统？”
“这，这这……”张峰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燕朔轻叹一声，翻身下马，拍了拍张峰的肩膀，语重心长：“你二人情深义重，不拘小节，这难能可贵，但也该讲究一个度。少主言行举止皆需谨慎，你身为大将也该如此，不管你们私下如何玩闹，切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行此等轻浮之事。”
张峰低着头，沉默不语，随燕朔一起向城门走去。
门前两人看到人群走过来，停止了互诉衷情，项小满斜睨张峰，一脸调谑：“你个死疯子，刚才骂我什么来着？”
张峰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又默默低下了头，依旧没有说话。
项小满的笑容也瞬间凝固在脸上，看看张峰，又看看燕朔：“这，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