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香薰球中漫出的暖香,并非凡物。
那是取秘境幽渊处百年方绽的“凝魂昙花”,以灵火不眠不休淬炼七七四十九日,方凝成的“暖魄香”,每一缕都裹着镇魂定魄的灵力。
暖香缠上玄青时,竟携着细碎的光。
那光轻抚过她紧绷的肩线,又顺着蹙起的眉峰滑落,像温玉贴在皮肤上,将她眉宇间的焦灼与警惕,一点点熨得舒展。
不知过了多久,玄青的意识才从那片暖香织就的软云里抽离。
只觉半边脸颊压得发麻,几缕碎发黏在颊边,痒得她鼻尖发颤。
她猛地坐直身子,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灵力下意识在周身流转,目光瞬间扫向床榻。
连无诀依旧静躺着,呼吸绵长平稳,似已沉入睡乡。
玄青轻手轻脚起身,鞋底踩在铺着绒毯的地面上,未发出半分声响。
她再次走到门前,伸手触碰那层淡绿色的结界。
指尖先裹上一层奇异的凉,像刚剥壳的荔枝肉般软滑;
可指腹稍一用力,那凉底下却窜出赤渊特有的灼意,韧劲如缠骨藤,将灵力硬生生弹回。
玄青皱紧眉头,指腹反复摩挲着结界表面,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边的书桌。
桌上铺着暗纹锦布,几卷兽皮卷整齐堆叠,边缘以银线细细收边,竟有淡淡的灵力波动萦绕其间,似藏着玄机。
她走上前,抽出一卷展开。
卷上绘着山川河流,笔触细腻得惊人,溪涧里的流水似在纸上淌动,远山的云雾像要飘出卷外,仿佛能听见流水叮咚、风声穿林。
正看得入神,身后忽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几分慵懒:“怎么,对这些山水画卷感兴趣?”
玄青手一顿,倏地回头。
连无诀不知何时醒了,正斜倚在床头,手肘撑着软垫,墨色眼眸里盛着笑意,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玄青将画卷放回原处,指尖下意识理了理颊边凌乱的发丝:“你厅堂中的那七幅山水图,用的是何种术法?”
连无诀的目光顺着她拢发的指尖往下绕,末了才勾了勾唇角:“想知道?那便坐过来,我慢慢讲与你听。这术法的门道,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玄青犹豫片刻,还是走到床边,在离他三尺远的软凳上坐下。
连无诀的目光落在她紧绷的手背上,指尖轻点锦被:“坐这么远,可怎么听得清?再近些。”
他往床内侧挪了挪,腾出大半空位,“你看,这床榻宽得很,我又不会吃了你。”
玄青抿了抿唇,起身坐在床沿,半个身子悬着,脚边灵力悄然萦绕成圈,似随时要催动术法脱身。 连无诀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目光在她紧绷的侧脸流连片刻,才缓缓开口:“那并非画,而是以‘绘影映界术’凝出的秘境缩影。”
他指尖凝出暗红灵力,往书桌方向一点。
兽皮卷“哗啦”展开,山川间亮起的微光映在玄青脸上,几只巴掌大的灵鸟扑棱着彩羽从画中飞出,在房间里盘旋一圈后,又轻巧地钻回画中,留下几片闪着莹光的羽毛,落在绒毯上,触地即化。
玄青指尖下意识抬了抬,几乎要碰到那飘落的羽毛:“绘影映界术?我从未听过此术,有何奇妙之处?”
连无诀抬手,指尖灵力若有似无地蹭向她的发梢。
那发丝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混着她自身清冽的灵力气息,竟比房中的暖魄香还要沁人。
“想知道?”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诱哄,”那便再近些,我细细说与你听,这可是煞血盟的不传之秘。”
玄青往后缩了缩,脚边萦绕的灵力圈骤然绷紧:“连无诀,你别得寸进尺。”
连无诀却不恼,只是轻笑一声,收回手时,指尖的暗红灵力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他靠回床头,双手枕在脑后,姿态慵懒得像只吃饱了的猫:“无妨,左右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总会想知道的。”
玄青深吸一口气,暖香吸进肺里,却压不下心头的躁:“别绕圈子了,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了花翎?”
连无诀侧了侧身,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把玩着枕头上缀着的流苏,丝线在他指尖绕了个圈。
“很简单。”他抬眸时,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多了几分认真,却又掺着戏谑,“你与我成亲,我便放了花翎。”
指尖往兽皮卷方向指了指,灵鸟又在卷中扑棱了两下,“不仅如此,我还能将‘绘影映界术’倾囊相授,日后你想绘哪处秘境,便能将哪处秘境缩于卷中,随你赏玩,如何?”
玄青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无耻!”
连无诀却似早料到她的反应,嘴角笑意未减:“你且别急着恼,我并非强求,只是给你个选择。你若不愿,我便继续养着花翎,她在这秘境里,倒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你威胁我?”玄青目光扫过连无诀把玩流苏的手,那漫不经心的姿态让她更觉刺眼,指尖的灵力瞬间聚成光团,差一点便要砸出去。
连无诀低笑出声,那笑声裹在暖香里,倒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些漫不经心的笃定。
“威胁也好。”他指尖捏着流苏转了半圈,丝线在指腹绕出浅痕,“无耻也罢——”
拖长的尾音里带着点玩味,直到看见玄青攥紧的拳头泛白,才慢悠悠补完后半句,“你如今落在我手里,没得选。”
玄青冷冷盯着他:“你就不怕我日后脱身,踏平你煞血盟?”
连无诀坐直身体,往前凑了凑,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待我们做了夫妻,你自会明白我的好......”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杨旋儿的声音:“盟主,花翎我带来了。”
连无诀抬手一挥,那层淡绿色的结界便如薄雾般散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杨旋儿侧身站在一旁,身后跟着一个身着浅粉色衣裙的女子,正是花翎。
“青儿!”花翎看到玄青,眼睛猛地睁大,“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他把你抓来的?”
玄青快步上前:“姐姐你还好吗?他……没有为难你吧?”
她目光扫过花翎的周身,生怕看到半点伤痕。
花翎轻轻摇头,抬手摸了摸玄青的脸颊,又拉过她的胳膊顺着经脉探查。
确认她无碍后才松了口气,却又红了眼眶:“青儿,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玄青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声音不由发颤:“我是来救你的。姐姐你别担心,我没事,他伤不了我。”
花翎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玄青,许久才颤声问道:“你……你的记忆都恢复了?”
玄青没有说话,只是轻点了下头。
“你为何这么傻!”花翎低下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你怎能为了救我,只身犯险来到这里?这煞血盟是什么地方,连无诀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少主交待。”
连无诀从床榻上起身,慢悠悠走到两人身后:“那你倒是多虑了,小青儿在我这儿,可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会让她受委屈?”
花翎猛地将玄青往身后拽,手臂却微微发颤:“你骗青儿来,安的什么心?”
连无诀双手抱胸,挑眉轻笑:“我不过是想与小青儿成亲,共度余生罢了,怎就是骗了?”
“成亲?”花翎脸色一沉,声音陡然拔高:“你休要痴心妄想!你最好放了青儿,不然扶云城、太芜院还有澜冰堡,绝不会放过你!他们若联手,定会踏平你这煞血盟,将你碎尸万段!”
连无诀嗤笑一声,目光转向门外的杨旋儿,抬了抬下巴:“杨护法,你且说说,这几日外面可有什么动静?”
杨旋儿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回盟主,王少主、柳掌门还有宁堡主,带着数千名修士在秘境外围布下了探查阵,日夜不停地盘查。可这秘境被赤渊之力笼罩,他们不仅连秘境的入口都寻不到,甚至连秘境的具体位置都无法确定,更别说闯进来了。”
花翎脸色一白,身体猛地晃了晃,若非玄青及时扶住,险些摔倒。
玄青指尖灵力注入她体内,刚触到丹田,便觉一股灼意顺着指尖往上窜。
她抬眼去看花翎的手腕,竟有淡红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像烧红的线,正缠着经脉往心口爬。
玄青心头一紧,猛地转头瞪向连无诀:“你对她施了什么手段?”
“我可什么也没做。”连无诀摊了摊手,语气无辜,“这秘境全仗赤渊支撑,她没有赤渊印庇护,灵力自然会受侵蚀。不过你放心,我给她安排了‘聚灵笼’,能护她经脉,她暂时还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