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廖晨珺见林念娇闷闷不乐，也不说话，只当她是为了齐立冬难过，连国师都没办法，旁人更无能为力了。
他建议道：“齐小姐的事，不如金蝉脱壳？”
林念娇看向他着急道：“什么金蝉脱壳？让立冬离开京城？”
廖晨珺点头：“只要她肯，我可以帮她离开，假死脱身，只是不知道李家是怎么想的。”
李家若是同意，有他们协助会轻松很多，可是圣旨已下，做这事就是欺君之罪，李家未必肯干，若是他们阻拦，怕是平添许多麻烦。
他看林念娇脸上带有愁绪，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宽慰道：“即便李家不同意，只要齐小姐配合，要把她移出京城不难。”
他们会法术，齐立冬一个闺阁女儿身边也无高人，要想做点手脚实在太容易，只是首先得让她离了李府，李府出入都是能人，难免出什么纰漏。
“可是这是欺君之罪吧，会不会灭九族？”林念娇伸手在脖子上比划比划，她怎么觉得她来到京城后整个林家的脑袋都在她身上悬挂着。
“不至于，虽是欺君，却非谋逆，纵然龙颜大怒，最多是斩首，不会连累亲友。”廖晨珺道。
他也不可能拿整个廖家的人去赌，陛下不会因这事而灭族抄家，最多是谁干的谁斩首，若是事发，他一力承担。
“行，为了立冬，我赌这一回，大不了一死。”林念娇笑道。
她怕死，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齐立冬生不如死，不就眼一闭腿一蹬吗，到时候事发，她自个全认了，也算是英勇就义，说不定国师还愿意救她，那就稳赚不赔了。
她继续道：“今晚我就偷偷溜出去找立冬说清楚，先不惊动李家人。”
“我在外面帮你放风，你尽快和她说清，还有冷千忆，可别让她捣乱。”廖晨珺提醒道，他有心替林念娇去，只是他和齐立冬不熟，她未必肯信他的话。
“冷千忆不会，放心。”林念娇道，冷千忆从出了国师府后就没再说话，想必国师的那些话也是让她大受震撼，而且齐立冬还是她的侄女，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和亲不管。
入夜，两人穿上夜行衣，趁着夜色来到李府，林念娇按照记忆的路线找到齐立冬的房间。
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坐在窗前发呆。
“立冬。”林念娇轻唤了一声。
“娇娇？”齐立冬盯着她疑惑道：“你现在是小姨还是娇娇。”
“这个不重要，我是来带你走的，我想让你假死离开京城，这样就不用和亲了。”
“假死？这是欺君之罪，我一走了之，你怎么办？”齐立冬摇了摇头，心如死灰道：“何况李家对我恩重如山，若陛下怪罪下来，他们怎么办？”
“怕什么，李家手握兵权，是肱骨之臣，陛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他们的。”林念娇劝道：“这次是国师想要报复你，报复你娘。”
“果然如此，严冉的死与娘有关！”齐立冬一听立刻道，她早就有这个猜想了。
当年翊王妃和世子死的实在是蹊跷，她只是一直不敢置信，或者说不知该以何面目面对国师：“她恩将仇报，我却做不出，我这条命是国师救下，是李家养大，纵使还了他们，我也无悔。”
“谈不上恩将仇报，你只是自保。”
“如果是林家，你会丢下他们自保吗？”
“现在要嫁的人是你，不是我。”林念娇顾左右而言他，换做她的家人，她当然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可现在是齐立冬和李家，她与李家又没任何交情，更希望能劝得动齐立冬离开。
更何况，她是有自保能力的，离了大魏，孑然一身，她未必不能有两全之法。
“娇娇，今天我偷偷去找了表哥，也问了这个问题。”齐立冬道，“我问他能不能带我离开。”
“他怎么说？”林念娇看她的神情，大概猜到赵袁的回答了，毕竟他是将军，家国大义定是比寻常人更重。
可是林念娇还留着一点奢念，以赵袁对齐立冬的喜欢，或许他能冲冠一怒为红颜，像之前听到齐立冬在存善村那般着急。
这一回不同上次，这一去便是生离死别。
齐立冬摇头不语，许久才道：“其实我并没打算真的和他私奔，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想，不管他怎么选择，我还是会留下来的。”
她的眼泪在眼中打转，却又强笑道：“我能懂他，我只是想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丢下我。”
爹不知道她的存在，娘不爱她，小姨丢下了她，李姨他们也抛下她自己先离了人世，这些她都经历过，再来几次她也不怕，李家不欠她的，表哥也不欠她的。
但她欠他们，她冒名顶替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还了。
“立冬，我不会，我绝不会抛下你，你跟我走好不好。”林念娇乞求道，让她如何接受林念蓉入宫，齐立冬又要和亲的事实，“我就你这么一个知心好友，你走了，我怎么办。”
“娇娇，我还当你知己好友，一生都不会变，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林念娇又劝了几句，齐立冬还是固执己见，又怕惊动外头的人，只能作罢离开。
离了李府，林念娇便忍不住悲声大哭，各人有各人的命，强求不得，她总不见得绑了齐立冬离开，可是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那个在乡野田间与她们嬉戏摘果子的姑娘能永远那般快乐。
廖晨珺默默跟在她身后并不言语，事可计，人心却无法算，齐立冬做了选择，谁也没法子。
“立冬不肯，可否想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林念娇哭着问道。
“君无戏言。”
“他是人，是人就有后悔的时候，为什么不能？立冬是他的女儿，他和冷欢颜的女儿，他的亲生女儿，难道他也忍心吗？”
廖晨珺面露震惊，随后立刻捂住她的嘴，这会还在街上，虽然夜已深了，没什么人，就怕隔墙有耳，他环顾四周，见并无人在，松了口气。
“这事你可别往外说，如果为真，李家要获罪的，而且此事本就不光彩，他们不会放过你。”廖晨珺道，以齐立冬的年纪来看，陛下当年可是和臣妇通奸，这话传出去，该连累多少人，头一个就是林念娇。
林念娇只觉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这竟是已成了死局，不由靠在他肩上痛哭起来。
有灯火由远及近，一人呵斥道：“谁在那？”
“高大人。”廖晨珺将林念娇护到身后道，林念娇不肯让人看见她的脸。
“三公子？”高非九惊奇道，“这半夜三更您在这儿……”
“随便出来走走，不会妨碍你们吧。”
“怎么会呢？”高非九的目光转到林念娇身上，见她被护得严严实实，看不到脸，可方才看来这身影分明是上次闯户部那人，上次三公子和郡王爷也在场……
他换上一副笑脸道：“只是夜间怕生鸡鸣狗盗之事，误伤了三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好。”
说罢，领着人往别处走。
“你们好生巡着，我去去就来。”一走远，高非九吩咐道，却转身往国师府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