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位高,离抚阳最近。
层层交叠的帷帐下,玹灵子动了动脚。
一睁眼,熟悉的景象与不熟悉的物什交叠,提醒他昨夜发生了什么。
“唔,醒了?”
腰腹上的臂弯搂了搂他,后背正顶着人的胸膛。
玹灵子缓缓掀开被褥,衣衫换了新的,身躯干透清爽。
想来他晕过去后,背后的大蛇有在好好善后。
不过,他没好好绑绳结。玹灵子几乎一览无遗自己那糟糕透顶的胸膛。
他猛地盖了回去,步入后悔的环节。
怎么就答应了呢?
身后,明怨生蹭着他,对于他早醒的吵闹表达轻微的不满。
此刻,照常来服侍的侍女们一如既往的推开房门。
她们端着水盆器具,摆放好后便欲拉开帷帐,叫醒君王。
玹灵子听着渐进的脚步声,紧急施法崩住了帷帐。
“哎?君上,您要晚些起嘛?”拉不开的侍女问着。
帷帐之外的虚影收回手,他轻咳两声回应道:“嗯,是。吾昨夜很累,今日晚些起。你们先下去吧,稍后吾自己来。”
“是。”侍女们识趣的退下,关上房门。
一来二去,明怨生不好继续装困。
他把头埋在玹灵子颈间,不舍得吻着芳香。
玹灵子脖间传来一阵瘙痒,顿时羞红面色。
“好了,起来了……”他掰着紧固自己的手。
明怨生反收了收,另一只臂弯撑起问道:“腰可能会痛,要不要揉揉?”
宛若幻梦般温和的明怨生,同书中简直不一样。
假的出奇,又真的可信。
“既然你要求,那便揉揉吧……”玹灵子正巧不知回何,索性面向床榻,刚好不用面见他。
晨雾浓浓,一位君王在给另外一位君王按摩。
明怨生揉搓的手法很不一样,显然是学过的。
巧的是,不用玹灵子说,明怨生都能按的恰到好处。
“嗯……”他轻轻哼着,酸楚的地方虽摁着他发痒,但也疏通不少。
他思绪平静后,脑海不自觉地回放起昨夜种种。
那红透的耳背与后颈,在金发的衬托下尤为明显。
“你昨夜说……哪怕有一日我要杀你,你也不悔是什么意思?”
“嗯?”明怨生手劲松了寸,他补充道:“没什么意思……男人管会的甜言蜜语罢了。”
“你休要搪塞我,说。”玹灵子摁住按摩的手,翻过上身。
他又把人拽下,与自己枕在一块。
沉在溺海的人,此刻笑容浓厚非常,哪怕内里沾着苦。
“阿玹……你不必知道。总之,我会等你的,一定会。”
“我怎么愈发听不懂了?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明怨生搂过那细软的腰肢,又搪塞道:“到时你便会知道了。”
他依恋不舍的抱着人亲,想多留一留此刻的温存,
被塞了一身墨水后,玹灵子亦不再追问。
他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撬不开想要的答案。
心里头的疑惑与不解,揉搓成一块云团。
玹灵子叫它堵得慌,纾解不了后,便给出个让人久久无法忘怀的承诺。
“倘若有一天,你我终将刀剑相向。我一定、不会杀你的。”
“我舍不得你,无论何时何地的我都舍不得。”
纵然世事变迁,我心匪石,不可转矣。
二人不舍得在床榻上甜腻了好一会儿,才各自走向会客的前厅。
九黎眼下还有战事,并且事态升级,无法久留。
温存一夜的人,隔日便要远行。
会厅之内,两位君主像没事人般,本着君主的身份,交谈物资与合盟之事。
入夜后,羲和君于城门前,欢送了九黎君主。
如若再见,又隔多久?
玹灵子头一次希望,人的生命能够短暂,因此不必有如此多的光阴需要度过。
不必有煎熬内心的等待,折磨他。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山海界810世——
无启与九黎的战事愈加攀升,两国君王皆亲赴战场,打出阔别举世的战争。
君王们的对弈,近乎成了人人皆攀谈的事物。
而坐拥千万地土的九黎君主明怨生,不负众望的守住了国土,并进一步攻打无启。
无启陷入危难,国土板块急速缩小。
巫咸见势不利,宣布退出与无启的合盟,锁国自保。
此刻在外界看来坐山观虎斗的羲和,实则正在举全国之力寻找抗击飞石的方法。
经过上万次测试,羲和发现,所有世间现存的守护结界,都无法抵御飞石的冲击。
山海界855世——
无启灭国,其国土板块纳入九黎。
同世,巫咸无法再按兵不动,选择与躲世的羲和宣战。
而才灭了无启的九黎大国,并不参与两国战事,宣布中立。
最后的逐鹿,即将诞生夺得魁首之人。
这期间,玹灵子与明怨生的书信,堆了满阁楼。
二人见不着,只能通过书信交流。
巫咸的宣战帖下后,重修情脉的广媱自请为先锋主将之一。
公深之死的仇恨,蔓延于他,
而自认愧对公深的玉鸾,亦申请参战。
巫咸将此役称为世纪之战,巫咸女君已言明,会亲自参与每一场战役。
得此讯息后,为振士气与国力,玹灵子不得不告别藏书三千的私阁,一同亲赴战场。
玹灵子与明怨生的书信往来,就此中断。
山海界900世——
羲和与巫咸的战争陷入焦灼阶段,两方打得如火如荼。
国君对弈又是一场旷世之战,羲和的战力在此役损毁颇多。
玉女君广媱,战死。
枫焕将郎焕,战死。
十将折损大半,月君损失一半心脉。
巫咸是块难啃的骨头,羲和不得已紧急入征新兵与将才。
鲛海青龙族少主:情,急速成长,为新将之一,加入战场。
山海界922世——
羲和付出近乎惨重的代价,才灭掉巫咸国。
后羲和吞并其国土,天下战役仅剩两邦。
国土之下,九黎占领大块,又休养生息多年,为人们推崇的大势所趋。
先前九黎与羲和的盟约,渐渐沦为虚无缥缈的存在。
……
巫咸灭国当世,久居沙场的羲和君王班师回朝。
天宫奏乐欢庆,庆功宴会摆满王都。
玹灵子与民同乐,国宴举办十天十夜。
举国欢庆之下,朝臣亦开始安排养国政策与移民新板块之事,以及如何收复旧巫咸子民。
国宴与这些政事同步商讨,玹灵子忙的不可开交。
坐在这个位置上,仿佛是注定的劳碌命。
养国的大政策方针,在欢庆宴会第十日的夜晚定下。
玹灵子因此喘了口气,得出空闲后,他迫不及待地前往藏信三千封的私阁。
私阁在九黎王君离开的后两日着手修建,专供君王一人所用。
玹灵子勒令一个侍女都不准入阁,朝臣更是拦在门外。
出征巫咸时,他特意设下重重禁制结界,守卫私阁。
他归朝这几日,专门待到夜深人静,无人踏步之时才揣着期待的心,向私阁走入。
晚虫吱吱响,他像个老鼠似的,悄悄摸进私阁中。
月照疏影,花瓣铺路。
玹灵子站于私阁前,捏咒施法:“千花避影,万柳成阴。海市蜃楼掀真迹,南浔私阁中门开!”
法语落下,私阁的门锁结界一层层裂开口子,为玹灵子打开入阁的大门。
“轰——”沉重地院门,推动这万年积累的尘沙,一抖抖落着。
无数次梦中怀念的大门,终于等到重逢这一刻。
他勾着笑,面上波澜不惊,心头早雀跃不已。
期待与盼望,让这份心境近乎无处可藏。
他广袖挥动跨过大门接近小门时,全然不知前方等着什么。
内阁灯火通明,毫无尘封的痕迹。
微薄的光火中,两位人影站在其间。
玹灵子的面色僵住,轻轻一唤:“……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