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晴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去给凝光泡茶。
最后,刻晴端着一壶茶,两个瓷杯回来了,亲自给凝光倒了一杯茶。
凝光看着眼前的茶杯,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
在璃月的社交规则里,只有喝下对方亲手泡的致歉茶,才算真正原谅。
刻晴这般坚持,想必是真心想为庆功宴的事道歉。
虽然刻晴的做法有些咄咄逼人,但在凝光的印象里,这位玉衡星本就是个执拗的女孩,做事风风火火,认准的事绝不回头,这般举动倒也正常。
“好吧,既然刻晴你都把茶递到我面前了,那我也不好推辞了。这杯茶,我喝了,之前的事,咱们就翻篇。”
说着,凝光端起茶杯,微微仰头,就要将那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茶水喝下去。
“等一下……”
就在茶水即将碰到凝光嘴唇的瞬间,刻晴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凝光被刻晴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茶水晃出几滴,落在手背上。
“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不让我喝了?”凝光看着神色异常的刻晴,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此刻,刻晴的心脏疯狂跳动,脑海里一片混乱。
刚才那一瞬间,内心最后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出真相,可话到嘴边,却突然想起芭芭拉。
刻晴要是真的说出真相,这不就把芭芭拉卖了吗?
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
刻晴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突然伸手夺过了那杯毒茶。
“你……”
凝光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就看到刻晴仰头,将杯中一半的茶水喝了下去。
她放下茶杯,用手背傲娇地擦了擦嘴角。
“省的你担心,我对你下毒!我先喝一口,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只剩下半杯的毒药含量,肯定不足以杀了凝光,也算是刻晴为了报答凝光这么长时间对自己的庇护与照顾了。
凝光看着刻晴这副傲娇的模样,先是愣了几秒,随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哈哈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刻晴啊刻晴,你这玩笑可真不好笑!”
“我都没防备你,你倒先防备起我来了。”
“你以为我会怀疑你下毒?咱们共事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要是真有这心思,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在凝光看来,刻晴这番“先喝半杯”的举动,不过是这位傲娇的玉衡星,为了掩饰自己“主动道歉”的尴尬,故意找的台阶。
她彻底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甚至觉得刻晴的较真有些可爱。
凝光拿起那杯还剩一半的茶水,丝毫没有嫌弃刻晴喝过的痕迹,仰头便将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她完全没有品尝出任何异样。
钟离找来的这无色无味的毒药,确实隐蔽得让人无法察觉。
放下空茶杯,凝光看着刻晴,调侃道:“我相信你,你怎么可能会使出下毒这种手段呢?我们之间,至于有这种隔阂吗?”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继续说道:“还特意喝了一半,真是的,你啊,就是爱较真,又死要面子。”
……
凝光调笑了刻晴好一会儿,看着眼前这位玉衡星依旧低着头、耳尖微微泛红的模样,才渐渐收住笑意。
随后,她开始语重心长的纠正刻晴的思路。
庆功宴上,刻晴让她别这么独裁,分利给璃月的商家。
凝光此刻耐着给刻晴讲解着,自己为什么不能不“独裁”的道理。
无外乎就是,跟着茂才公逼宫,自己只杀了茂才公一人,剩下的都留了一条命已经够仁慈了。
至于利益,能保证他们这些竞争对手不饿死就够了,你刻晴还想让我怎么仁慈啊?
刻晴坐在凝光的书案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现在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毒药发作的时候。
……
过了一会,凝光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从太阳穴蔓延至整个脑部,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着脑袋。
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怎么回事?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疼?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鼻腔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摸,指尖瞬间沾满了鲜红的血!
紧接着,眼角也开始发痒,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她用手背一擦,又是一片刺目的红。
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凝光再也忍不住,“哇” 的一声咳出一大口鲜血。
凝光此刻立刻明白了,刻晴真的跟自己下毒了???
“你往茶里下毒了?”中了毒的凝光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刻晴。
她明明记得刻晴也喝了那杯茶,怎么会没事?
刻晴看着凝光痛苦的模样,心虚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敢看凝光的眼睛,只能用低哑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凝光…… 你让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凝光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到刻晴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是怎么下的毒?你也喝了茶,为什么你没事!”
刻晴缓缓睁开眼睛,凝光这才看清,刻晴的眼角、鼻孔也开始渗血了,透着一股绝望的疯狂。
刻晴的身体也开始摇晃,显然也中了毒,只是发作得稍慢一些。
凝光抓着刻晴胳膊的手猛地一松,踉跄着后退两步。
“你……你连你自己都下毒?你疯了吗!你想拉着我一起去死?”
她终于明白了刻晴的疯狂,对方不仅要毒杀自己,还准备了“同归于尽”的后路,为了阻止自己的“独裁”,竟然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刻晴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她看着凝光,血糊住了嗓子眼,嘶哑的说道:“我不能……看着璃月,在你的独裁下,走向毁灭。”
中了毒的凝光再次扑到刻晴面前,双手死死抓住刻晴的衣领。
她一边大口咳血,一边用嘶哑却充满愤恨的声音吼道:“你恩将仇报!刻晴,你忘了是谁救的你吗?”
“当初拔掣之乱,你指挥失误,葬送了八成千岩军精锐!”
“就凭这件事,按照璃月的律法,足够你全家满门抄斩!是我!是我顶着所有压力保下的你!你现在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现在,留云借风真君不作妖了,茂才公那个跳梁小丑死了,你现在开始跟我作对了?为什么啊?”
刻晴被凝光扑得身子一歪,却没有推开她。
听到“拔掣之乱”这四个字,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被揭开了最不愿面对的伤疤。
可她很快回过神,心一横,用力挣扎着喊道:“你别提那件事!咳咳……”
“当初救我的不是你,是邵云先生!你自己说的话,现在都忘了吗?”
她清晰地记得,拔掣之乱后,自己躺在不卜庐时,凝光来看她说的是“邵云先生特意保下你”。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是邵云的恩情,才让自己有机会继续担任玉衡星。
此刻,凝光没想到,当初自己只是借助邵云的威名,糊弄一下刻晴,没想到,却让自己落了个如此下场。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凝光惨笑一声,又咳出一大口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刻晴的衣襟缓缓滑落。
刻晴趁机推开凝光,看着她倒在地上虚弱的模样,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却还是强撑着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自从拔掣一事后,你就越来越独裁了……璃月的大小事务,全凭你一句话决定,官员们不敢反驳,商家们任你摆布,璃月早就成了你的一言堂!”
“我不能,也绝对不能看着璃月毁在你手里!”
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涌出,“我不能…… 咳咳…… 让邵云先生的期望,白费……”
凝光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听到刻晴的辩解,她眼中涌出绝望的泪水,混合着血泪,显得格外凄惨。
她用尽力气抬起头,朝着刻晴喊道:“我那不也是为了护着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容易吗?”
“拔掣之乱后,多少人盯着你这个‘罪人’?千岩军的家属们要追责,商家们想借你的错打压你家,连仙人都觉得你该以死谢罪!”
“我要是不趁着那时候强硬起来,提高自己的话语权,怎么保你?怎么压下那些要杀你的声音?”
她咳了一声,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现在风头过去了,你安全了,就忘了我当初是怎么拼命护着你的?就忘了那些想置你于死地的人,是我一个个挡回去的?”
“刻晴,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凝光痛斥刻晴恩将仇报,没有良心,刻晴也是认了这个恩将仇报的名号,说道:
“我知道……我现在对不起你,我认这个恩将仇报的名号。但是……但是我们要为璃月的未来想啊!”
“杀了你,我会让璃月回到拔掣之乱前的样子,回到那个官员各司其职、商家公平竞争的时代。”
“我不会让人治的璃月,变成一个只听你一个人指挥的傀儡王国,绝对不会!”
最后,刻晴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最终的了断,决绝地说道:
“我替你喝了半杯下了毒的茶,没让你立刻死,这就算是了结我们之间的一切恩怨了!从此往后,璃月的未来,我来守!”
凝光看着刻晴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听着她异想天开的承诺,心中最后一点期望也彻底破灭。
她还是这么天真,这么愚蠢啊,你是怎么了啊!为什么你又突然变成这样了啊!
(芭芭拉、钟离:我不到啊?)
凝光最后绝望地摇了摇头,胸口一阵翻涌,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地板。
“刻晴,我告诉你……别把璃月想的太坏,也别把璃月想的太好。”
“那些蛰伏起来的家伙,一个个都等着机会呢,你如果心不狠,迟早会被他们生吞活剥的!”
这句话说完,凝光的头猛地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倒在地毯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刻晴看着昏迷的凝光,嘴唇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说道:“这个…… 不用你说……但我必须在你…… 终结璃月未来之前……”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刻晴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血,双眼一翻,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