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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大结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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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太想面对沈彻,法事完了之后纪澄并没急着回府,反而去了寺院后面的客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子里发呆。

不过沈彻到得很快,纪澄并没坐太久,就见他打帘子进了门。纪澄就知道他在自己身边肯定安插了有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禀报给他。不然按道理这会儿他该忙着宫里的事情的,建平帝病危,他得坐镇主持靖世军的大局,不能教有心人趁着皇帝昏迷而浑水摸鱼。

纪澄一见沈彻露面,就知道他一定是心虚了,也一定是知道了扎依那跟自己说了什么。

纪澄冷着脸不说话,也不看沈彻。沈彻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轻轻捏了捏纪澄的脸颊,“怎么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谁欺负我们家阿澄了,我去替你教训他。”

纪澄拍开沈彻的手道:“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呀?”沈彻好笑地看着纪澄,在她旁边坐下。

纪澄转头看着沈彻的眼睛道:“你能告诉我扎依那说的都是真的吗?”

沈彻学着纪澄眨了眨眼睛,“我怎么知道扎依那对你说什么了?”

纪澄拔高嗓音道:“你会不知道?你还有不知道的?这天下还有你算计不到的事情?”

沈彻对纪澄比了个“嘘”的动作,意思是她声音太大。

纪澄也知道这是在外头寺里,不是在家里,因此克制住脾气,重新坐定不说话。

“阿澄,你这样聪慧,应该知道扎依那对我们心怀不忿,她的话你能相信几成?”沈彻柔声道。

“我没有相信她,所以我在等你亲口替我解答。”纪澄缓缓地道。

沈彻看着纪澄的眼睛道:“那好,你问我答。”

“绝无虚言?”纪澄问。

“绝无虚言。”沈彻点点头。

纪澄看着沈彻如此坦荡,想问的话就有些难以启齿了,她撇开头不看沈彻,垂眸道:“扎依那说子云的行踪是你故意泄露给她的是不是?”

其实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所有的痕迹都已经消失无踪,即使沈彻否认,纪澄也查不到任何证据。

“是。”

纪澄不敢置信地看向沈彻,他居然承认了,就那么简单干脆的承认了!

“即使我说没有,你心里其实早就已经不相信我的话了,是不是?”沈彻看着纪澄的眼睛道。

纪澄撇开头不看沈彻,低声应道:“是。我心里早有怀疑,扎依那不过只是证实了我的猜测而已,可是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说呢?”沈彻不答反问。

“你真可怕。”纪澄道。

许是听见纪澄如此说有些生气,沈彻道:“你这样说话有些不公。你心里尚且不许我留恋方璇一星半点,难道我就能容忍你心里一直惦记着凌子云?你们青梅竹马,亲亲我我,被我撞见的那次你们在做什么?更何况还有我没撞见的。我心里割舍不了你,就只能让你割舍了他。”

纪澄一下就想起了那次在晋北被沈彻在寺里撞见凌子云亲她的事情来,这件事果然一直记在沈彻心里,无法善了。

“我的确容不下你心里有方璇的影子,可是我对方璇做了什么吗?而你呢?”纪澄反驳道。

这个么,沈彻只好摸摸鼻子,“因为你是善良的小仙女儿啊。”

纪澄白了沈彻一眼。

沈彻握住纪澄的手道:“阿澄,我很感激你费尽千辛万苦去替我取解药,只是当时如果我服下解药,霍德和喆利一定不会倾巢而出,所以我就设了一个局。”

“刚好可以一石二鸟,是么?”纪澄冷笑道,“所以你早就料到我会救子云是不是?”

“是。”沈彻点了点头,“我说过,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凌子云死在你面前的。”

纪澄的眼里流下两道清泪,“所以你正好趁机让我用一颗你并不需要的解药偿还了子云的情意,然后你再以此为名反过来折磨我?”

纪澄只要一想到那几个月心里的痛楚就恨极了沈彻,“你就不怕我当时真的死掉吗?”

“我害怕,所以我让人四处去找你。我早就后悔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感激赛亚一家人。”沈彻道。

纪澄冷笑连连,“那你找回我之后为什么那样对我?”

沈彻苦笑一声,“阿澄,我也是人,我会有自己也掌控不了的情绪。我做了那许多事情,就是想和你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可是我没有想到你在那件事后会选择离开而不是回到我身边来。其实理由你我二人皆心知肚明是不是?”

纪澄不语。

沈彻却容不得纪澄回避,“你上次解释的那许多理由只不过是借口而已。你真正逃避的原因是为了将扎依那送到我身边是不是?你或许是真的不愿意看到我和她一起,但更重要的是你怕你一出现,我会拒绝扎依那是不是?”

纪澄不得不承认,沈彻说的都对。她的确是怕沈彻意气用事而拒绝扎依那的帮助,现在想起来可真是天真,沈彻本就不需要扎依那帮助。她却是枉做小人了。

“我心里难受得厉害,我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你推给其他男人的。”沈彻道,“我恨你对我没心没肺,所以就想逼着你低头,逼着你承认我对你有多重要。”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命在旦夕,需要,需要另一个男人来救我,你会更宁愿看着我死是不是?”纪澄尖锐地问道。

额,这个问题,沈彻还真的没想过。他只是略略一想就明白了纪澄的意思,只要纪澄能活着,对他而言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沈彻将纪澄强行搂入怀里,不顾她的反抗,贴着她的脸颊道:“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可那时候我既怕你出事儿,又气你将我推给别的女人,每次我们之间有个风吹草动,都是我先低头。你的心里就没有一丁点儿我的位置,我就想叫你注意我,重视我。其实我早就后悔了,而且后悔万分。”

沈彻一想起纪澄的那场大病就有些颤栗。他去夺金银鱼的时候,知情的人都劝他不要去,楚得甚至威胁要跟他绝交,可沈彻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纪澄不在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哪怕九死一生,他也得拿到传说中不可能拿到的金银鱼。

纪澄可不觉得沈彻会后悔,也一点儿都不想再和沈彻说话,只闭着眼睛道:“我累了。”

沈彻将纪澄抱到马车上坐下,贴着她坐下,扮可怜地道:“阿澄,别不理我。”

这个人能言善道,能屈能伸,城府比谁都深,纪澄可不会被他的可怜样儿给哄骗,忽地又想起沈彻的一宗罪来,“扎依那说,你练的功夫需要克欲修身,你当初是拿我当练武的棋子是不是?”

“是。”既然最不堪的事情都被抖了出来,沈彻也没什么好隐瞒纪澄的,“我练的心法叫九转玄元功,以克欲而坚志,所以我虽然流连花丛,但从没真的碰过那些女子。因为一旦泄欲,功力就会减退。”

纪澄冷笑道:“所以我还该赞扬你的守身如玉是吧?既如此,当初在凤凰台,你为何又不放过我?如果那样,说不定我和子云现在还好好儿的,也不会受这许多磨难。”

沈彻苦笑道:“阿澄,别说气话。当初在凤凰台我就隐约知道了自己对你的心意,我没有办法看着其他男人救你。”沈彻急急地又补道:“这恰好可以说明我对你的真心是不是?”

纪澄冷哼道:“一个男人对我有没有心我还是知道的,你到这个时候还在骗我,你当我是傻子吗?”

沈彻摸摸鼻子道:“我并没骗你,当初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存心不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实在是糟透了。”

纪澄转过头去瞪着沈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惹你了?”

“我第一次注意到你就是那次你跳水救齐华的时候。”沈彻道。

纪澄一下就想起来沈彻说的那日了,她救了齐华,两个人还被沈御和沈径看了个正着。这件事一直藏在她心里,只有沈芫知道,难不成当时沈彻也在?

沈彻冲着纪澄疑惑的眼神点了点头,“我当时就站在山顶上,心里想这又是一个为了嫁入高门,耍弄手段毫无廉耻的表妹。”

“你,你简直心思龌蹉。”纪澄怒道。

沈彻赶紧做出投降状,“我知道我是误会了,都是我的错。”

纪澄看着一副“我怕怕”模样的沈彻,心里是既好气又好笑,索性转过头去不理他。

“既然你那样看我,后来为何又对我……”纪澄问了半截子话。

“虽然我心里对你印象不佳,却也不得不承认,你生得实在美貌,叫人没办法真的生出恶感来。后来有一次你喝醉了酒,在园子里吸那竹叶上的露珠,我无意间看见你伸出的粉色的小舌头,就这样了。”沈彻抓了纪澄的手往自己身上放。

纪澄跟被咬了一口似地赶紧将手收了回来,“你,你,咱们在吵架,你居然也能……”

沈彻不无委屈地道:“我没有办法,我只要看着你,就会这样。有时候只是想想你,闻着你身上的香气,就会忍不住。”沈彻贴过去咬着纪澄的耳朵道。

纪澄一把推开不要脸的沈彻,“少来,这件事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年你休想再近我的身。”

“千万别。”沈彻急急地道:“你无论怎么罚我都行,叫我跪搓衣板都行,只别叫我不亲近你。”

纪澄冷哼连连,以手推开又想贴过来的沈彻,“继续,你的事儿还没交代完呢。所以你当时就对我起了不良之意,想着利用我给你练功是不是?怪不得你当初信誓旦旦的说打赌的时候就想娶我,这是打着反正娶回去也是守活寡的主意吧?与其祸害别人,还不如祸害我这个你讨厌的人呢。”

沈彻笑出声道:“果真是知我者莫过阿澄也。可是后来的事情你也清楚了,我这是自己打自己脸呢,以为是利用别人,结果自己一头热地拜倒在你石榴裙下,连老骆都嘲笑我。”

“不许嬉皮笑脸,我正生气呢。”她在生气,可沈彻却丝毫不当一回事,纪澄越发地恼怒。

沈彻立即收敛了笑容,“都听少奶奶的。”

纪澄又问:“既然你练的是那样的功夫,为何现在却不一样了?”

沈彻道:“这就得说到我为何那么急切地要将霍德和喆利引出来了。”

沈彻轻轻咳嗽了一声才继续道:“所谓九转玄元功,得大乘时九转至极,而我在遇到你的时候已经在八转上停留了许久。因为我很久没有遇到能让我心悸并想一亲芳泽的姑娘了。无以坚志,所以功力一直停滞不前,楚得经常嘲笑我比太监都不如。”

纪澄听见楚得嘲笑沈彻是太监,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直到那天在园子里看见你。我以为可以借你练成九转,可却功亏一篑,我一心只想亲近你,所以我不能再修习九转玄元功,可是我从小就修行这门心法,已经二十来年了,并不是想放弃就能放弃的,我的仇家太多,也容不得我废掉所有武功,所以只能兵行险招,借助霍德和喆利的内力助我打通关窍,改练沈家老祖宗传下来的九转烈阳诀。”

“诀名九转,玄元功正是脱胎于烈阳诀,所以只要修行得法,我就能在不损失功力的情况下改练烈阳诀。霍德和喆利刚好与我同宗同门,正是天助我也。如果没有他们,我就只能废掉一身的武功了,不然你就真的只能当活寡妇了。”沈彻道。

“所以你就不择手段地设计引出霍德和喆利是不是?”纪澄柔声问道,想要降低沈彻的警觉。

“不是。”沈彻道:“当初霍德将你劫走,我将你身上的毒过到我身上,损失了一半的功力。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后肯定会倾巢出动截杀我,我正好将计就计引他们出洞。”

纪澄笑着摇头道:“不对。你不是将计就计,这一切根本就是你安排好的。我当初就怀疑,草原的局势那般危险,你就不该带着我这个累赘,如果我被霍德他们捉去,就只会拖累你。更何况你当初还想收拢扎依那,有我在更是不便行事。可为何你却偏偏带了我去?”

“当初我想不通,现在却是明明白白的。你根本就是以我为诱饵,你明知道霍德他们肯定会捉了我去威胁你,只要他们一动,你就能发现他们的行踪。”纪澄冷冷地道:“既然你口口声声都在说对我的心意,为何转头却又不顾我的安危,以我为诱饵?”

“如果霍德下的不是半日散,而是其他致命的□□呢?”纪澄道,然后又自己补充道:“哦对了,霍德肯定不会杀我的,因为杀了我就没用了。所以你料定他会用毒,即使不是毒,是其他的东西,你也能将局面引导成你功力大损,让他们倾巢出动,我说得对不对?”

沈彻看着纪澄想,有时候女人太聪慧了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儿。“是,可是我并没有拿你的生命冒险,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总是这么自信,这次你也一样有把握我在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原谅你是不是?”纪澄的声音几近尖利,再也不肯理会沈彻,也不肯再同他多说一句话。

回到九里院纪澄也没搭理沈彻,晚上睡觉的时候自己卷了铺盖卷儿到外间的榻上铺上睡觉。

沈彻道:“你去床上睡吧,我睡这里。”

纪澄斜睨沈彻一眼,意思是你还挺自觉的,她也没跟沈彻客气,自己转身就进了卧室。

半夜时分,纪澄迷迷糊糊间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她一睁眼就看见了沈彻的脸,吓得她差点儿惊呼出声。其实已经惊呼出声了,幸亏沈彻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才没惊动下头伺候的人。

“你这是做什么?”纪澄怒道。

沈彻没说话,身子又矮了下去,纪澄探出头去,才发现沈彻是跪在她床边的,借着月光她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膝盖底下正是一张搓衣板。

纪澄心里一惊,没想到沈彻真的做到了这个地步。可是旋即她又心一狠,休想她就这么原谅他。他有功夫在身,跪个搓衣板对他根本不算什么。她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纪澄“哼”了一声,懒得看沈彻,转过身蒙头继续大睡。

第二天早晨纪澄起床时,沈彻早已经站了起来,她心里冷哼,就知道他不过只是做做样子,跪了有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哟?

沈彻哪里会不知道纪澄的心思,他低声道:“我怕早晨被丫头看见,回头传了出去,对你名声不好,我今天晚上继续跪好不好,阿澄?”

纪澄冷声道:“你要做什么,哪里需要经过我的允许?”

结果沈彻说到做到,晚上歇下时,果然又拿了搓衣板去纪澄的床边上跪下。

纪澄讽刺道:“你少跟我来这套,不就是打着在我面前叫我不忍心的意思吗?既然你诚心谢罪,那就去墙角边儿跪着,对着墙,不许回头。”

沈彻苦笑连连,但果真依了纪澄所言乖乖地去墙角跪下了。

如此一直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纪澄有再多的怨气也消磨得差不多了。都怪沈彻狡猾,他先是用计叫她对凌子云断了情,又对他上了心,如今明知道当初一切都是沈彻设计的,可是纪澄的感情已经投放了下去,哪里又是能说收就收的。

这日沈彻又上赶着要接过桂圆儿的活给纪澄梳头,平日里纪澄根本不理睬他,他若是要给她梳头,她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只今日她态度微微柔和了些,不再吭声。

沈彻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天晚上就把铺盖卷全部卷了回来,厚颜无耻地赖在床上不肯走,任由纪澄拳打脚踢,他生受着就是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有人在窗外敲了敲。沈彻一下就惊醒了,走到窗边同那人低语几句,回过头来看见纪澄已经拥被坐起。

“是宫里出事了吗?”纪澄问。这个时候密探来九里院一定是出了大事。

沈彻一边穿衣裳一边道:“嗯。皇上薨了,京师已经开始戒严。”

纪澄推被而起,伸手抱住沈彻的腰,他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可纪澄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心情十分糟糕,那毕竟是他舅舅,而且对他十分信任并委以重任,情分不同于普通的舅侄。

沈彻轻轻环住纪澄,“以后我就有大把的时间陪你了。”

纪澄轻轻道:“不想说笑话就别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彻“嗯”了一声。

此时天边已经露出一抹鱼白,纪澄和沈彻同时抬头望向窗外,一个新的年代即将到来,所有人的命运会何去何从,谁也无法预料。

可只要他们并肩携手,哪怕将来再艰难,也无法难倒他们。

(完结)

圣诞番外

这日纪澄正看着小馒头扶着罗汉榻的挡板蹒跚学走路,却见榆钱儿紧张兮兮地走进来,还一个劲儿地回头看,生怕别人瞧见一般。

“怎么了?”纪澄问榆钱儿。

榆钱儿上前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纪澄,“夫人,是晋北来的信。”

晋北来的信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哪里能让榆钱儿跟做贼似的,纪澄心里一动,拆开那封信封上什么都没写的信一看,果然是凌家寄出的,却不是凌子云的笔迹。

纪澄还没看完信眼泪就已经滚了出来,凌子云才不过比她大两、三岁,正是壮年,怎么就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呢?

纪澄哽咽着吩咐榆钱儿道:“替我收拾行李,将马车安排好,我们收拾好就立即出发。”

榆钱儿还待说什么,可见纪澄一脸坚决,也不好再劝,只得领命行事。

这日沈彻回来得特别早,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若是回来晚了,只怕媳妇就跑了。

“这是在做什么?”沈彻站在门边看着屋子里忙来忙去收拾行李的榆钱儿和桂圆儿。

榆钱儿和桂圆儿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只拿眼神去求坐在榻上发呆的纪澄。

纪澄看着沈彻倒是一点儿也不心虚,她心里多少知道,若非沈彻害了凌子云,他根本不会这么年轻就即将撒手人寰的。

纪澄心里怨着沈彻,因此嘴上也没有丝毫柔软,“我马上要回晋北一趟。”

沈彻挑眉道:“岳父大人不是到京城来了么,你回晋北做什么?”

纪澄恨恨地瞪着沈彻,这人就会装傻,也只有榆钱儿那傻子才会以为瞒得过沈彻。纪澄心想,沈彻防她都跟防贼似的,凌家的信若是没有他的首肯,怎么可能进得了九里院的大门。

沈彻这下也不装傻了,黑着脸道:“哦,老相好一来信,就把我和儿子都抛之脑后,连一个晚上都等不及,这就要赶着回去看他?”

榆钱儿吓得胆战心惊地拉了拉桂圆儿,两个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不忘替里面即将要闹腾的两个人关上房门。

“什么老相好?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纪澄的脸色一点儿不比沈彻的好,“他马上就要死了,你现在高兴了是不是?”

沈彻怒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纪澄道:“你这个人惯来表里不一,骗死人不偿命,我哪里看得出二公子高兴不高兴啊。”

沈彻道:“这件事你就翻不过了是吧?纪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当初我要是不使手段,你怕是早就跟他双宿双栖了吧?”

“是啊。”纪澄硬着脖子道,她也是伤心过了头。

沈彻闭了闭眼睛,几息后才睁开眼睛看着纪澄,“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就捂不暖你这块石头吗?为了他,你连小馒头都不要了是不是?”

纪澄心想我怎么就不要小馒头了,我去了又不是不回来?可是沈彻若敢阻拦她回晋北,她也不惜和他撕破脸的。

“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小馒头了,麻烦你让让,我还要收拾东西。”纪澄没好气地道。

沈彻哪里会退让,“你觉得哪个男人会有容忍自己的妻子去见老相好的?”

纪澄不语,半晌后才幽幽地道:“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沈彻冷冷地道:“那你就留在晋北别再回来了。”

这两个人可是赌上气了,一个都不肯退让。

纪澄探头朝屋外地榆钱儿喊道:“榆钱儿,进来把我们的东西都收拾好。”

沈彻气急败坏地道:“纪澄,你好得很。”

纪澄可没理会沈彻,反正小馒头沈家是肯定不许她带走的,她也没去争取,连晚饭都没用,就上了马车。

“这世上还有比你跟狠心的女人吗?”沈彻一张脸黑得跟煤炭似地坐在马车里质问纪澄。

纪澄原本刚吵过架就后悔了的,她并没想将事情闹得无法转圜,只是沈彻的态度叫她忍无可忍,她心里又难受,这才跟他顶杠的,这会儿见沈彻先退了一步,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了翘,轻轻地偎入沈彻的怀里,“我心里难受,难受极了。”

依照沈彻的性子是恨不能弄死纪澄的,可他拿她又有什么办法,僵硬着身体坚持了片刻,手就抚上了纪澄的背脊,上下摩挲地安慰她。

纪澄继续道:“我就去看看他,如果我不去的话,一辈子良心也不安的。”

沈彻良久才“嗯”了一声。

纪澄得寸进尺地道:“家里你替我遮掩一下。”以往纪澄跟着沈彻出门,每次的借口都是沈彻找的,有时候找不到借口了,就找个人易了容来顶替纪澄一下,这夫妻俩的日子过得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少得寸进尺,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说走就走,连小馒头都不去看一眼。”沈彻怒道。

纪澄越发将沈彻搂得更紧,“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舍不得我。”

沈彻那叫一个气啊,鼻子都在喷气儿了,“所以你就有恃无恐,往我心上扎刀子是吧?”

纪澄“哼”了一声,“这可比不上你往我心上扎的刀子?”

“你就饶不过我了是不是?”沈彻无奈地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纪澄娇嗔道。

两个人才刚闹得要分道扬镳了,这会儿就又算是和好了,纪澄后知后觉地发现,“你不回去吗?”马车都已经走了几条街了,沈彻还一点儿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沈彻道:“你觉得我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回晋北?若是我夫人自此不回的话,我去哪里哭诉?”

沈彻的“哭诉”两个字叫纪澄忍俊不禁,她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沈彻哭泣的样子了。

不管怎么样,纪澄很感激沈彻一路陪着她,至少让她在马车上的日子不那么难受,靠在沈彻身上可比靠在引枕上舒服多了。

自从嫁给沈彻之后,纪澄就再也没有回过晋北,如今已经七、八年了,与凌子云也是音信隔绝数年了。

出门来迎接纪澄的是凌子云的妻子曾氏。给纪澄的那封信也正是出自曾氏之手。

虽说曾氏也曾经和凌子云因为纪澄的存在而闹别扭,但那都是生活里的小事儿,比起凌子云将死的事来说,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

她的丈夫即使昏迷不醒人事,可嘴里依然呢喃这那个名字,曾氏是个善良的女人,对凌子云用情极深,不忍让他死不瞑目,这才提笔给纪澄去了信。

可是身为女人最是了解女人的不易,曾氏压根儿就没想过纪澄真的来了,而且她的郎君还陪着她一道前来,以至于曾氏十分惊诧。

曾氏曾经怨怪过纪澄,怎么那么狠心,为了荣华富贵就抛弃了她的青梅竹马,到如今曾氏见着沈彻,心里这才有些理解纪澄为何那般狠心了,不由又有些羡艳,纪澄的命可真好,至少她的丈夫还健健康康地活着。

却说曾氏引了纪澄去凌子云的屋子相见,沈彻则坐在偏厅里饮茶相侯。

凌子云已经卧床不起一个多月了,进气儿比不出气儿多,醒来的时候极少,在他身边伺候的是他的爱妾婉儿,那婉儿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人生得袅娜纤细,看过去有五分相似纪澄,也难怪凌子云宠爱她了。

那婉儿早就听说过有纪澄这么个人,她的郎君有那么几次看着她都喊错了名字,婉儿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想见见这位纪夫人。

据婉儿所知,纪澄的年纪与凌子云相仿,如今也是二十六、七的年纪了,早就该年老色衰,她心里一直想叫凌子云见一见如今的纪澄,这样她的郎君就会知道她婉儿才是青春绮貌,而他心里的那个人早已经老去,她想叫她的夫君再也不要惦记纪澄。

其实曾氏给纪澄写信,多少也是受了婉儿撺掇。

可婉儿这会儿坐在病床边只愣愣地瞧着跟随曾氏进门的纪澄,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她的郎君日日夜夜都惦记的人。

别人都说她像纪澄,婉儿自己心里也就觉得自己不差纪澄什么,可如今见着真人的那刹那,她才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她自己所依仗的年轻貌美在纪澄跟前完全显不出来。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纪澄吗?瞧模样绝对不超过十八岁,那肌肤吹弹可破,比婉儿甚至更加雪白、细腻,她肤光如玉,眼睛澄澈得仿佛秋日艳阳潋滟的湖水,一看就是被人护得极好的,脸上丝毫没有费心劳神的痕迹。若是她梳一个姑娘头,只怕谁也看不出她嫁过人。依旧保持着少女独有的妍嫩和天真的神情。

婉儿看见纪澄,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退,将床畔的位置让给了纪澄。

纪澄没有顾得上同婉儿寒暄,她眼里看着躺在床上瘦得仿佛竹竿儿一样的凌子云,一下就哭了起来,“他怎么会这样?”

曾氏叹息道:“郎君身子一直不好,这些年全靠药材滋补,如今是油尽灯枯,药石无效了。”

纪澄闻言就更是悲从心起,凌子云怎么会身子不好,他素来最是健壮,她小时候一直说他健壮如牛。

说到底还是那次在草原上伤了他的根本,从此就病痛缠身,所谓的不相欠其实不过是纪澄的一厢情愿,这辈子总是她欠了他的。

纪澄低声唤了句,“子云哥哥。”她的眼泪滴在凌子云的脸上,凌子云的眼皮动了动,良久后似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睁开了眼睛。

凌子云有些贪婪地看着纪澄的脸,他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纪澄就消失了,“小兔子。”

凌子云其实根本就发不出声,他的嘴唇动了动,做着“小兔子”的嘴型,纪澄将耳朵贴近凌子云的嘴唇,哭着道:“子云哥哥,我来看你了。”

凌子云费力地动了动手指,纪澄赶紧地握住他的手,“你要说什么,子云哥哥?”

凌子云看着纪澄,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下辈子……一起……”

纪澄听得懂凌子云的话,“我答应,下辈子我们……”

纪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脑子里响起的沈彻的声音给打断,“纪澄,你敢答应他!”

却说沈彻这时候在哪里?他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让纪澄和凌子云单独相处,所以他少不得做了点儿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此刻正坐在凌子云卧室的屋顶上,揭开了一片瓦,正从那缝隙里往下看呢。

刚才的话就是他密语传音给纪澄的。

可是纪澄此刻只想着安慰凌子云,不能叫他带着遗憾离世,所以根本不顾沈彻的阻止,还是继续道:“下辈子我再也不负你。”

凌子云这会儿似乎恢复了一点儿力气,摇头道:“是我没护好你,下辈子我再也不会退缩。”

纪澄的眼泪跟瀑布似地往下流,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凌子云走得很安详,但活着的人可就闹得鸡飞狗跳了。

“你下辈子和他过,那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我们的小馒头怎么出来?”沈彻质问纪澄道。

纪澄很无奈地道:“我不过是安慰子云而已。”

沈彻冷笑一声,“你少糊弄我,焉知你现在不是在忽悠我?”

纪澄笑道:“这下辈子的事情谁说得清啊,指不定我下辈子变猪变狗呢,再说了有没有下辈子还是个问题呢。”

沈彻道:“这我不管,只要有下辈子,你就必须和我在一起,哪怕是变猪变狗,你也得是我的。”

这人可真是霸道,纪澄可是懒得跟沈彻胡闹的。

到最后沈彻是靠着武力强行将纪澄押到了寺庙里,让她对着菩萨收回她对凌子云说过的话。

纪澄只觉得沈彻是小题大做,只撅着嘴跪在菩萨跟前就是不开口。

沈彻怒瞪着纪澄道:“你说不说?还没收拾够你是吧?”

纪澄反瞪回去,这人最近差点儿没把她给折腾死,一点儿也不心疼她的细胳膊细腿,就差把她的骨头熬了汤了。纪澄做梦都想变成绝世高手,一巴掌拍死沈彻。

可是那毕竟是白日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快跟菩萨说,你下辈子要跟谁在一起?”沈彻道。

纪澄低声道:“跟你。”

“大声点儿,说这么小声,菩萨能听见吗?”沈彻凶道。

纪澄这才不情不愿地大声了一点儿。

可这还不算完,沈彻生生逼着她在菩萨跟前发誓,生生世世都要跟他做夫妻。

纪澄怒道:“就不能容我歇息一辈子啊?”

沈彻道:“你要歇息什么?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遇到别人,他们能像我这般怜香惜玉么?”

纪澄在心里做了个鬼脸,就他这样的还怜香惜玉呢,她的腰都快断了。

只是沈彻这样逼迫于她,纪澄少不得要气一气沈彻。

回府的马车上纪澄故作惊讶地道:“我想起个事儿来,当初我初到京城,跟着芫姐姐她们一起走月老庙附近的三生巷时,在今生巷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呢,如今想起来还挺灵验的。”

沈彻的唇角翘了翘。

“只是……”纪澄顿了顿,似乎很费力才想起来道:“只是在前生巷遇到的却是楚真长,我和他该不会是……”

沈彻的唇角又翘了翘,只是这一次略带冷意,还有威胁的意味。

纪澄只做没看见,转而又道:“在来生巷遇到的是谁来着?啊,对了,好像是楚真长和四弟来着。”

沈彻唇角的笑意越发大了,抬起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纪澄的脸蛋,“嗯,看来有人是想不守妇道,难不成是嫌我这个做郎君的没满足她?”

纪澄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你不要胡说,我这都快溢出来了呢,已经很满足了。”

沈彻倾身靠过去道:“不对,你这是口是心非。”

纪澄如今对沈彻的德性可是十分了解的,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有兴致。她赶紧地推开沈彻,“别胡闹了,这是马车上呢。”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没试过。”沈彻笑道,“别有滋味呢,你说是不是?”

纪澄有些慌了,“我跟你说真的,别胡闹了,这是大街上呢。”

沈彻一把搂过纪澄箍住,“大街上正好呢,叫所有人都看看,妇人惹怒郎君的下场。”

下场自然是不必说的,羞也羞死了,纪澄为了不出声儿,手绢都咬湿了两条,下马车的时候根本走不稳,全靠沈彻抱了她走,被人看见了只说她又病了。众人都已经习以为常,因为纪澄隔三差五就要病一场,总是走不动路被沈彻抱着。她那体弱多病的形象怕是已经深入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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