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菲菲其实并没有去见臧克琼。
车子颠簸了将近三个小时，到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她在车站外，胡乱吃了碗羊肉粉，就打了个车，往精神病院去了。
火车站的东西难吃，这不用说，谁都明白的。
只是，因为赶时间，她也顾不得讲究这些。
能把肚子填饱就是了。
精神病院距离客车站，也就四五公里，因为路上堵车，欧阳菲菲赶到那里，已经临近下班了。
值班室的保安让她做了登记，告诉她，“已经下班了，下午再来。”
“大哥，我赶时间，下午还得回乡镇去。”欧阳菲菲往保安手里塞了一盒烟，低声央告，“请你帮个忙，感谢了。”
保安把烟装进兜里，瞅了一眼欧阳菲菲，说，“我是想帮你，可是我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欧阳菲菲情急之下，问了这么一句，“谁说了算啊？”
保安抱歉又嘲讽地说，“我一个看门的，我也不知道啊。”
欧阳菲菲说，“求求你帮个忙了大哥。”
“跟我说没用。”保安说，“你走吧，下午再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欧阳菲菲继续央告，保安就不耐烦起来，阴沉着脸，冷声说，“听得懂听不懂人话的了，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我说了不算！”
说完，砰的一声，把保安室的门关了。
欧阳菲菲就这样被拒之门外，气得心底冒火，隔着门窗，骂一句很难听的话。
保安坐在炉子旁，低着头吃面，装作没听见。
欧阳菲菲没有办法，只得跟臧克琼打电话，请她帮忙。
电话接通以后，臧克琼的声音很热情。
欧阳菲菲开门见山地说，“琼姐，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臧克琼爽朗地说，“啥事，你说？”
“我现在想到精神病院见个人，琼姐，这里你有没有认识的人，麻烦你帮我打声招呼。”欧阳菲菲说，“我刚做完登记，他们让我下午再来，但是我赶时间，下午还得回去。”
臧克琼说，“没问题，你稍等，我给虎院长打个电话。”
欧阳菲菲刚挂断电话，没隔几分钟，值班室的电话就响了。
她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接到了臧克琼的电话。
“行了，你可以进去了。”臧克琼在电话里说，“办完事情，到我家，咱们姐妹聚聚，实在不行，改天再回去嘛。”
欧阳菲菲委婉地拒绝了臧克琼的邀请。
这一次挂断电话，保安室的门，已经为她打开了。
“你可以进来了。”保安神情有些别扭地说，“你既然跟虎院长认识，怎么不早说。”
欧阳菲菲进了保安室的门，保安将他引到了二楼。
“你在这里等等。”保安把欧阳菲菲领到接待室，转身下楼了。
接待室里没有人，欧阳菲菲站了几分钟，听见了外面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接待室里弥漫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道。
欧阳菲菲把目光投向污迹斑斑的玻璃窗，正好看见两个白大褂押着张畅走过来。
张畅明显是瘦了。
欧阳菲菲一眼就看得出来。
两个白大褂一脸冷漠地把张畅押进了接待室。
戴眼镜的一个看着欧阳菲菲，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有三十分钟的时间，要说什么，赶紧说。”
说完，就转身往门外走，另一个紧跟在他身后，出了门，脚步声迅疾地消失在来时的走廊上。
欧阳菲菲又把张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张畅眼睛凹陷，一脸憔悴，身上的病服散发着一种比消毒水的味道还要难闻的气味。
欧阳菲菲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那味道，她形容不来。
张畅见到欧阳菲菲，很诧异，但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喜。
欧阳菲菲望着她说，“吃了很多苦吧？”
“我的事，你不该管的。”张畅把头低垂着，躲避着欧阳菲菲的目光。
“我不管你，谁管你啊？”欧阳菲菲看着他那个样子，又生气，又心疼，“我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
张畅低声说，“你救不了我。”
“你就服个软，有啥大不了的。”欧阳菲菲说，“你坐吧，别老站着。”
张畅挨着欧阳菲菲，在接待室的铁椅子上坐了下来。
欧阳菲菲叹了一口气，责备说，“胳膊还拗不过大腿，更何况，你这是以鸡蛋皮石头，你脑子被门夹了啊，这点道理都不懂！”
“我要受得了这个气，就不至于沦落到这个田地了。”张畅固执地低声说，“我不信这世间，就没个天理王法。”
他那个神情，似乎是铁了心，要死磕到底。
他破罐子破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不是跟郑老四一个人斗。”欧阳菲菲说，“你再继续往上告，下一步被你得罪的，就不止是县里了。”
张畅说，“我就不信天底下，没个说理的地方。”
“可郑老四并没有绑架你啊，这是事实，你就算告到北京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欧阳菲菲说，“你咋就倔得跟头牛一样。”
张畅失神地怔了怔。
“你占着那鱼塘做什么呢？”欧阳菲菲说，“郑老四都把你告到法院里去了，法院怎么判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服个软，低个头，那鱼塘里的鱼，还是你的，还能卖不少钱。郑老四也明确表示了，你的损失，他愿意赔付，你还想怎样？”
张畅呆滞的眼神，低垂到膝盖上。
他就像疯狗一样，咬着郑老四不放。
简直跟着了魔一样。
“你这样，能的着个什么好处呢？”欧阳菲菲气愤地说，“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面？”
“难道，你也认为，这一切，真的跟郑老四没有关系？”
张畅抬起他那呆滞又空洞的眼神，瞧着欧阳菲菲。
欧阳菲菲见他的情绪几乎就要失控，便沉默了下来。
许久，等张畅的情绪平复下来，欧阳菲菲才又柔声说，“就算是郑老四做的，他能够做到滴水不漏，你斗得过他吗，你有证据吗？赵兴国调查的结果你不信，县里派人调查的结果，你也不信吗......你认为赵兴国跟郑老四有勾结，难道别的人，也跟郑老四有勾结吗......”
张畅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