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老钱是来找肖卫民说媒。
温大云介绍过来的贵州媳妇，能干贤惠，这两年渐渐有了名气。尤其是温大云两口子的日子红红火火的，瘸子能干不假，温大云在家也能干的很，干活不比成年男人差。
老钱也是听说了，温大云是田家的远房侄媳妇，想让肖家帮着牵牵线，能说个媳妇就行。
老钱坐在院子的板凳上，跟肖卫民说话。
这个天，脱了大棉袄，天日渐长，大清早，肖家院子正是热闹的时候。
天松吃了早饭，苦着脸在早读，黄晓东说按照天松现在的成绩，可以冲一冲县中。
县中要考英语，公社中学的中专生也只有黄晓东一个，其他老师都是县教育局组织培训学的英语，满嘴方言的英语老师讲的英语也是一言难尽，有时候上着课，自己读着读着也不知道读到哪里去了。
黄晓东给他录了磁带回来，放到录音机里面听一遍读一遍，不求说的多标准，好歹能听懂听力能做题目。
天柏作为小叔叔，每天要领着亮亮去上学。苗翠翠在忙后院的鸡鸭鹅和猪羊，又要忙着烧早饭，牛美兰在井台边洗衣服。
亮亮人小觉多，天平喊了一遍起不来，天柏冲进屋里，直接把亮亮拎出来了，给他套了件薄棉袄，温吞井水里湃过的毛巾直接盖在脸上，亮亮嗷嗷叫，醒了。
肖老爷子跟肖卫国商量着，要喊了王国强一起数鱼苗。肖家跟王家凑在一处，东边北边西边都是小河沟，正好围了一圈，原本是老肖家按着四汀宅沟的祖宅建的，后来王家也搬过来了。
现在河沟都挖通了，全都连着外面的大运河，可以泄洪排水，这一圈儿河沟种菱角数鱼苗都是挺好的。
老钱听得羡慕，还是老肖家过得有人气儿！
“我就是问问，家里三个小子，年纪都不小了，我跟国英商量了，总归要给他们成家立业。”老钱欲言又止，家里这个情况，村里也都知道，一般人家避之不及，哪有上门介绍的。
走了远道，想看看外来的媳妇。
肖卫民为难的看了一眼王秀珍，这个事情难道不该找老大一家么？两口子都是“能人”，嘴一天叭叭不停。
“做媒我们两口子恐怕做不来！要不，你问问卫国？”
肖卫民是真心建议，老钱却摇了摇头。
老钱找肖卫民就是看肖卫民老实，要是找了肖卫国，老钱都能想得出来，肖卫国能怎么说，肯定是要被狠狠损一顿，也不一定办事儿。
“我家那三个，跟天成比是比不了，但是还算勤快。家里种薄荷吊薄荷也辛苦，老大现在还在预制厂里面当工人。”
肖卫民点头，老钱家几个儿子确实还行，是肯干的，继承了范家的大个子，倒是跟老钱一样瘦，力气大，三个儿子站出来，倒像是三根芦苇杆。
王秀珍咳嗽一声，倒了杯茶出来给老钱。
娘求婚事的多，难得有老子出来给儿子说媒，说起来是两口子商量好的，里面恐怕有什么事情。
倒不是不想给老钱家说媒，但是总归要问问清楚，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王秀珍不动声色，伸脚飞快踢了踢肖卫民的脚，让他去后院喂猪。
“我这两天正想去找国英打瓶薄荷油。”
家里用的薄荷油基本都是桃花从林芬那里带回来的，很少在村里面买的。王秀珍这么说，是打算找范国英探探底。
老钱吃了口茶，“她忙着洗衣做饭，烧烧煮煮，天天都在家里，你要是打油就直接找国英去。”
王秀珍点头，“那我晚上去家里找国英。”
这么一打岔，老钱再找肖卫民，肖卫民已经在后院忙了。老钱想想，好事多磨，说亲事也要媒人点头，索性把一杯茶吃了，等过两天再来找肖卫民。
送走了老钱，王秀珍叹一回可怜天下父母心，知道老钱肯定没这么快放弃。老钱两口子不太跟人说话，性格都是有些执拗的，认定的事儿总要办成。
王秀珍都没见过温大云，还只是听桃花说过两句。
桃花带着楠楠洗脸，一直听着门口的动静，“那次喝喜酒，温大云倒是说有个妹妹要嫁过来，去年说的事情，今年不知道说成了没有！”
“再说吧，我去问问范国英，给儿子说媳妇，自己不上门让老钱上门？”
桃花想想也是，确实有点奇怪。
牛美兰搓着衣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我说，他们家条件不差！”确实是条件不差，老钱家盖了瓦房，年年种这么多薄荷，薄荷的价钱一年比一年高。
“他家老大比天成还大两岁吧？说不上媳妇肯定是有什么毛病。他家的事情能不沾就不要沾。”
马国慧嗤笑，“也不一定吧，要我说，肯定是范国英要求高！我是听说的啊，范国英自己选女婿，这个不选那个不选，就单单选了老钱。”
当初，范家给范国英选女婿，不是没有比老钱长得好的，但是老钱老家是种薄荷的，有一手种薄荷的好手艺，是范国英自己点的头。
要不是家里兄弟多，有这么个手艺怎么也不至于倒插门。
老钱到了马家沟也风光了几年的。大集体的时候种薄荷烧薄荷，他拿了好几年的奖励工分，过年分鱼分肉就他分的最多。
前些年也不是没有人给说媒，那个时候老钱还没翻身做主，家里还是范老头当家，范国英可挑剔的很。这个姑娘不好看，那个姑娘不勤快的，反正是个挑剔的主。
马国慧忍不住八卦一句，“你们说，范国英这么能的人，老钱给老大改姓，她就没说什么？”
“谁知道呢！”
牛美兰跟马国慧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多，桃花竖起耳朵听了听，多是村里前些年的事儿，现在提起来的倒是少了。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还能听一耳朵。
在这两妯娌的嘴里，范国英实在不是个好东西，年轻的时候就知道谋算，现在也知道捏着男人和儿子，是个狠人。
王秀珍听他们说的不像话，吩咐桃花一句，“听听就算了！”
里面当然有些偏颇，比如范国英跟牛美兰有过些许不睦，范国英不爱吭声，但是生性好强，跟牛美兰是两样人，两个人在一个生产队总有些不快。
马国慧偏帮自家人，当然是觉得范国英哪哪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