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横眉而对，吓得厄音珠心头一惊。
她怎么忘了，凉药一事皇上可以粉饰太平，不作计较。可她不能。
她非但不能忘记，还得对皇上表现出愧疚才行。
“臣妾……臣妾谢皇后赏赐。”
如懿点了点头，似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过于冷硬了，柔声对皇上解释着，“皇上，臣妾有些酒醉，一时言语无状，还请您见谅。”
“无妨，你是皇后，性子断不能过于软和。这样恩威俱在，才堪是大清之国母。”
皇上知道，如懿的性子向来温和。
此番突然强硬起来，也是因为四周皆是王公大臣，四方来宾。
若是在外人的眼中，如懿一个皇后还会被公主和妃嫔欺负，那才是笑话。
可惜璟瑟和厄音珠都没有这份格局。
她们不知道的是，就算今日如懿不曾开口反击，皇上也不会让如懿落了半分下乘。
辽阔无垠的草原之上，夜幕如绸，铺满天空。
微风轻拂，带着初秋的凉意，穿梭无数花草之间。草叶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响声，宛如海浪轻轻拍打着海岸线。
空中明月如同一个顽皮的孩童，从轻薄的云层中缓缓现身，又很快隐匿在了下一朵云后。
如懿的脸颊因这清冷的夜风而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耳朵亦微微发热。
她带着容佩，并菱枝和芸枝四人，就这样缓缓漫步于圣洁的月光之下。
不远处的河岸边，一簇簇轻盈的各色野花正在随风微微摇曳，空气中隐隐有着浅淡而清新的花香。
河水在熠熠洒落的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波光粼粼，与岸边的花朵交相辉映。
如懿忍不住在岸边坐了下来。
“娘娘，这泥地不干净，还是让奴婢给您铺一层垫子吧。”
如懿摇了摇头，笑着拒绝了容佩的好意，而后扯着她的衣袖，让她陪自己一同坐下。
“难得出宫放松，如此美景，等回了紫禁城可就看不到了。若不趁现在亲自与这草原大地接触接触，岂不可惜？
容佩，这儿没旁人，你就别站着了。陪我一起吧。”
容佩拗不过，好说歹说，最后还是跪坐了如懿的身旁。
“娘娘喝醉了，奴婢可得警醒着些。若是真有旁人经过，看到咱们这般没规矩可不行。”
如懿知道容佩素来谨慎，便也随她去了。
菱枝和芸枝在不远处采着花儿玩。不一会儿她们二人便带着编好的花环来向如懿讨赏。
如懿笑呵呵的接过花环，戴在了头上，还不忘夸她们二人心灵手巧。
“哪里是我们手巧，分明是娘娘貌美，怎么装扮都好看呢。”
“小妮子油嘴滑舌的，这话说出去也嫌害臊呢。”
如懿噗哧笑出了声，又将手腕上的翠玉双环取下，赏给她们一人一个。
两个小宫女这才心满意足的戴着新手环，跑开了。
容佩替如懿理了理被粗糙的花环所牵累出来的发丝，“菱枝和芸枝年岁还小，娘娘竟也肯如此纵容着她们。”
如懿笑而不语。
菱枝和芸枝前世都是跟着她的宫女。
从前她没本事，自己做主子不争气，连带着她的婢女们也一个个受着窝囊气，过的不如旁人。
这一世，再不会了。
如懿闭上双眼，下颌微抬，静静感受着四周花香环绕。
“容佩，我很久没有闻到宫外的气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与宫中都是截然不同的。”
容佩懵然的吸了吸鼻子，并不懂得如懿这话的意思。
如懿似乎不需要容佩的回答，继续自顾自说道，
“宫中的花朵虽然精美艳丽，可都是一层一层修剪培育，总带着呆板又刻意的匠气。
可这里不同。这里的空气甘冽而清甜，带着花香、草香，还混着泥土的气息和河水的味道。
是复杂而又自由的，是这天地间最无拘无束的东西。
这气味如此，人也如此。
宫外的人都艳羡宫里的富贵，却不知宫里的人都盼着外头的自由。
紫禁城就如同一个神秘的围城一般。外面的人宁愿花银子也要进去，却不知里面有多少人，日夜寻着机会想要往外逃呢。”
容佩恍然点头，轻轻笑着，“是啊，人都一样，总是贪心不足，欲壑难填的。”
万籁俱寂时，突然几声急促的女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份宁静。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围场受到了野兽的攻击，死伤一片，就连皇上也受伤了……”
菱枝和芸枝快步跑来，二人脸上皆是惊慌失措。
如懿的第一反应不是想着皇上如何了，而是……
“永璂呢？璟姝呢？还有永璟……”
如懿强迫自己迅速的冷静下来，颤着声音吩咐道，“今日阿哥和公主们都出席了宴会，菱枝，你快去看看他们二人如何了！
永璟年纪小又贪睡，已经早早被本宫安排回去睡了，芸枝，你回营帐去寻永璟。
容佩，快，陪我一起回宴会上看看！”
容佩还想劝说，“娘娘，宴会上危险，也不知那野兽何等凶猛，是否还会伤人。奴婢自己去就行，您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吧……”
“不成，不成，没有看到永璂、璟姝和永璟安危之前，我不安心！”
原本热闹的宴会之上，已然一片狼藉。
四处溅着触目惊心的血渍，杯盏破碎，篝火散乱，间或有几个人倒在地上或者桌上，不知生死。
其中有侍卫，有宫女，也不乏衣饰华丽的贵人……
好在永璟那边没有受到波及，芸枝找过去的时候永璟还在美梦中睡的香甜。
璟姝被流萤紧紧护着，又有侍卫包圆相护，除了受到一点儿惊吓外，一根毫毛也未曾受损。
唯独永璂……
营帐之中，如懿正坐在床榻边，替榻边坐着的少年擦着药酒。
少年褪了一半的上衣，露出精瘦的胳膊。只是那胳膊上的三道爪痕，看着格外血腥瘆人。
“嘶，皇额娘轻些，儿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