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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走进狭窄的巷子里，他头发长到肩膀，有些凌乱的遮住了大半张脸。
坐在危楼地下聊天打牌的阿婆们看到他，毫无例外全都露出嫌恶的神情。
她们互相努努嘴，都不说话了。
直到看着人进了楼梯口，才迫不及待的开口，“哎呦，林家那个又出去乱混了，一天天的也不学个好，啧啧啧。”
“没有妈妈教的，哝指望呀能多好？不成他哒那样的都谢天谢地喽。”一个老婆婆说着还双手合十晃动着意思了一下。
“哝说的有理哎，说起来他哒今早好像回家了，他们不会又打起来吧？”
说话的阿婆话音刚落，楼上就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伸着脖子往声音发出的二楼看过去，可惜破旧的玻璃窗上常年不擦洗，上面蒙着厚厚的尘埃，模糊的光影图案，让她们窥探不到什么。
*
“干！你小子疯了？！”
长得还可以看出俊秀的中年男人捂着脑袋，满手都是温热的鲜血。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个混混儿子。
“没疯。”林陌用沾着血的手捋了一把头发，略长的黑色头发被捋到脑后，露出他美好出尘到脆弱的五官。
鲜血沾上额头跟下巴，他随意的用手背擦了一下，鲜红的血迹在脸上拉出红色的痕迹。
嘴角上扬，他两只手下垂，右手还死死握着碎了一半儿的啤酒瓶，他看着自己的父亲，“钱呢？”
中年男人神色躲闪，“什么钱，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伸手跟我要钱？！你——啊！”
啤酒瓶在身侧炸开，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脸颊，男人惊吓之下忍不住叫了一声，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我放在抽屉里的钱，你是自己吐出来，还是我把你打的失去行动力了自己找？”
林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有使用痕迹的匕首，一步步靠近中年男人，“我自己动手，可摸不准轻重啊。”
他的脸白的近乎透明，也因此，他勾起的唇跟脸上的血迹在此刻让他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病态。
就好像，一个真的疯子。
中年男人腿都吓软了。
他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钱，一沓厚厚的钱，他掏的速度太快，还不小心把自己的钱包给带出来了。
“呦，这还有附赠呢。”
林陌捡起钱跟钱包，他把钱揣进自己兜里，随手打开钱包，看到钱包里一个陌生的，有些美艳的中年女人的脸，忍不住嗤笑一声。
“这都第几个了，这些阿姨该不会还信你这种老土的把照片放在钱包里时时刻刻看的屁话吧？”
他把钱包里的钱，最大额跟最小的几毛硬币都掏出来揣进自己兜里，随后把钱包扔给男人。
中年男人狼狈的接住钱包，忍不住咕哝，“招不在新，有用不就行？”
林陌懒洋洋的哼笑一声，拿到钱之后他身上的紧绷感很危险性一下就消失了。
就好像凶兽摇身一变成了普通的，正在懒惰晒太阳的猫咪。
“说的对。”林陌摇了摇手里的钞票，嘴角咧开，他笑嘻嘻的，全然看不出之前跟中年男人的剑拔弩张，“下次回来的时候记得多骗几个阿姨啊。”
中年男人敏锐的察觉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没了，于是直起腰，皱着眉训斥，“胡说什么呢？我那是正儿八经的恋爱！说不准哪个就是你后妈！”
“那挺好。”林陌满不在乎，把钱塞进兜里就回了这六十平一厨一卫一卧房子里唯一的卧室。
卧室的门锁早就破烂了，他也没费那个功夫去关门，一进去掀开被子就躺上去，长长的舒服的叹了口气，歪着脑袋就开始睡觉。
中年男人手指点了点林陌，看着卧室里被拉出来，因为找钱而翻出来的一些衣服跟证件之类的，又莫名心虚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只能隔空用一指禅点着林陌，点了两下，他就在只有一米五左右的沙发上凑合着躺下了。
林陌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昏暗，他朝客厅看了眼，就看到老头儿睡在沙发上。
看了一眼他就不高兴了，起身穿着拖鞋走到客厅，一脚踹到沙发上，看着骤然惊醒的男人，他满脸不耐烦，“起来做饭！”
中年男人抹了把脸，看了眼时间，傍晚七点。
“你自己去楼下小吃街弄点儿，别吵我！”
男人闭着眼睛想再次进入梦乡。
林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抬脚再次朝沙发踹过去，只不过这次不是对准沙发，而是对准沙发上人的小腿。
尖锐的疼痛让中年男人一个激灵爬起来，他摸着小腿，恶狠狠的瞪着林陌，“疯了？！我是你老子！”
“哦，你以前当我老子的时候给我的待遇可没有现在好，我以前可不敢碰沙发。”林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要不然你也躺地上？那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中年男人瞬间噎住。
他也看出林陌不想让他在这里好好休息，于是干脆站起来，“懒得跟你计较！”
随后他抬脚朝门外面走去。
林陌等他走了，就顺手把门从里头给反锁了。
拿出早就应该被淘汰的按键手机给小弟打了个电话。
对面接通的很快，“喂？老大您找我？”
好奇的语气伴随着酒吧嘈杂吵闹的声音传过来。
林陌低低“嗯”了一声，“你找人买把门锁过来，就那种防盗门的锁规格12-8-4，尽快送过来。”
“好嘞哥，这会儿七点多了，哥你吃了没？我给你带点儿？”电话对面的小弟体贴的询问。
林陌拒绝，他并不喜欢无功不受禄，等会儿送锁人过来了他还要掏钱，可没钱付小弟给他带的饭钱。
天色昏暗下来，林陌把桌子上的啤酒打开一口一口的喝，胃部疼痛的皱缩成一团，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种清晰的疼痛。
很难受。
有种活着的感觉。
门铃响了。
他随手抓起扔在沙发上的短匕首，匕首跟手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林陌这时候才想起来那老东西好像没去医院。
也不知道是真没钱了还是特意留着伤口想让女人可怜他。
思绪跑偏了一瞬间就拉回来。
他起身走过去，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一米七几，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少年，也不知道上高中没有。
哪个不讲究的收了这么小的小屁孩儿？
林陌把钱卷了卷，塞进小少年的衣服领口，抬手接过他手里提着的白色塑料袋。
小少年也有些迷茫，他一只手捂着衣服领口不让钱掉进去，另一只手抓着塑料袋不放。
林陌微微眯眼，他靠在门框上，长而微卷的黑发晃荡着贴在脸上，“怎么？还有事？”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在门口的两人同时朝楼梯那里看过去。
头发挑染了一缕银色，身高最起码都有一米八五往上，巧克力肤色，整个人都透着股野性的青年提着黑色塑料袋，目光在看到门口的林陌跟少年时挑了挑浓密的黑眉，“老大，你这是？”
他的老大也叫的疏松，并不带多少尊敬。
林陌看到他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意识到什么，放开了抓着少年手里塑料袋的手，转而把手伸进他衣服领口。
少年皮肤白，他脸颊两侧靠近耳侧的地方发红，眉毛下压，排斥的看着林陌，手下意识的捂紧衣领的位置，没想到这个动作却把林陌的手压在里面了。
他声音还在变声期，有些哑，并不算好听，“你干什么？！”
林陌嘴角勾起，另一只手忽然抓住少年的脖子往后一推，在少年后退稳住身形的时候，手指快速下滑夹住钞票拿出来。
他把卷起来的钱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小孩儿，你该不会以为摸了你两把我就要付费吧？”
少年的脸更红了，他气愤的看着林陌，“你！”
“下次别敲错门了。”
林陌打断他的话，随后看向站在楼梯口看戏的小弟，对他伸手，“东西呢？”
“这儿呢，顺便还买了一些工具。”
青年把塑料袋递过去，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上下看看，又落在林陌身上看看。
也许是他眼神里那股子怀疑太过浓重，少年忍不住开口，“我跟他不认识，就是敲错门了。”
说完，少年抿了抿唇，转身继续往楼上走。
林陌一边儿用工具卸锁一边儿问：“怎么是你过来？”
他那小弟手边儿能用的兄弟多了去了，怎么把这位金大爷给派过来，也亏得这位能迈开他尊贵的腿来这儿。
这人是玩儿票性质的，跟着他手底下一个小弟进来的，有钱人家的小孩儿，没见过这些混混玩儿的东西，偶尔跟着长见识，帮忙买单，反正他们这一帮里头挺多人愿意巴结他的。
只不过人家谁都不亲近，看谁不爽就说，说了也不怕，因为人家从小学各种防身术拳击长大的，压根不怕打架。
青年看着蹲在地上的人，他穿着白色的老头汗衫，能看出这东西他已经穿了不少年了，汗衫下边儿的摆那里已经脱线发卷，还不知道怎么出了几个小洞。
但破成这样儿的汗衫被林陌穿在身上，哪怕只是背影，都硬生生穿出了一种冷感。
清清冷冷，仿佛从天上落在垃圾堆上的一捧雪，哪怕周围脏污，也改不了他的干净。
可惜，林陌这个人可没雪那么干净。
这家伙，骨子里头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