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怀安没有顺着他嘻嘻哈哈，冷声道：“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多久了？
杜还笙想了一下。
最早的一次，是在他梦见青石巷醒来的那个晚上。
他从梦中惊醒过来，心尖如同被千万根针针扎一样疼，只不过疼痛持续时间不长，痛感也没有今天这么强烈。
杜还笙有种得过且过的心理，疼就疼呗，反正也还没到死的时候。
他不喜欢家人朋友一看见他就伤心难过的样子，也不希望大家想起他的时候，只觉得他可怜。
“也没多久，今天只是一个意外。”他摸了摸鼻尖。
车子已经驶离烈士纪念堂，那座黑色的烈士雕塑依旧伫立在那里。
纪怀安的脸上鲜少出现这么冷酷的神色。
杜还笙看了他一眼然后鹌鹑似的垂下眼眸，视线恰好落在他抓着方向盘的手指上。
纪怀安的手很好看，五指清瘦骨节微微突出，手背都是冷白色的，因为抓握着方向盘，有几条明显的青筋。
杜还笙还记得，他这双手，有一次被滚烫的茶水烫到过。
当时纪怀安整个手都红了，杜还笙问他疼不疼。
纪怀安当时只是轻轻地甩了甩手上的茶叶，随后慢条斯理拿起手帕擦拭，连微微发抖的动作都没有。
可就在刚刚，杜还笙从他手中把药含走的时候。
那双手颤抖得那么厉害。
心又开始小鹿乱撞了，杜还笙赶紧轻轻按住。
然而纪怀安现在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格外敏感。
“又疼了？”
“......”
“没，它瞎跳，我按按，按按。”
纪怀安挑眉，非常不满他的这个说法：“怎么叫瞎跳，不准瞎说。”
杜还笙低低地哦了一声。
后半程杜还笙是睡过去的，意识昏沉间他听见纪怀安在叫他。
“还笙，醒醒。”
杜还笙掀开沉重的眼皮，最先看见的，是隔着车玻璃左右摇摆的雨刮器。
雨刮器刮下来一层白色的雪，杜还笙的眼睛瞬间溜圆。
“哇，下雪啦！”
这不是今年的初雪，却是杜还笙亲眼看见的第一场落雪。
下雪总是会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美，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纪怀安把车停在别墅门口，车还没停稳。
杜还笙就已经解开了安全带，等纪怀安熄火的时候立马打开车门跳出去。
杜家别墅有专门的人在打理，雪刚落下来没到半小时，就已经有人在清扫路面。
杜还笙隔着栏杆，喊道：“花园里的雪不用清。”
佣人们点头答应。
因为下雪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杜还笙深吸一口，觉得神清气爽。
下一秒，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他搓着手臂，肩膀上很快就搭上来一件衣服。
“急什么，衣服也不穿了。”
杜还笙反驳：“我只是没穿外套，不是没穿衣服。”
地面上的雪还不是很厚，浅浅的一层，盖住了路边枯黄的树叶和杂草。
杜还笙脚痒，在上面踩了踩，咯吱咯吱的声音和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对杜还笙来说都是格外稀奇的。
他朝纪怀安嘿嘿一笑，然后像一只白色的小狐狸一样，直接往花园里窜了过去。
纪怀安转身拿个伞的功夫，杜还笙已经跑没影了。
打扫的佣人担心杜还笙的身体，小跑两步上前：“纪先生，小少爷跑去花园了。”
杜还笙没有在外面瞎晃悠，他跑到了花园里的阳光房来了。
这是家里他最喜欢的一个地方，阳光房是全透明的玻璃材质，室内外的阳光只有穿透其中。
这种明亮而温馨的空间，杜还笙特别喜欢在里面坐着发呆。
纪怀安打着伞出现在阳光房门口的时候，杜还笙正盘着腿坐在藤椅上，仰头看着天上白茫茫的雪。
杜还笙的瞳孔里闪烁着白色的光芒，他指着房顶上越来越厚的雪，对纪怀安说：“你快看，好漂亮。”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云层很厚，天空灰霾。
杜还笙此时脱了白色羽绒服，里面穿着一件厚厚的毛衣。
周围的雪像是反光板，把他整个人都照得像是多了一层美白滤镜，好看得不像真人。
阳光房里按照杜还笙的喜好添了很多东西，厚厚的历史书摆满了一整个木质书架，另外一个架子上全放着飞机火箭坦克等等的模型。
纪怀安看着他随手翻开书的样子，说：“是很漂亮。”
家里没人，纪怀安一直陪着杜还笙在阳光房待了两个小时。
傍晚时分，杜远知回来了。
“小少爷和纪先生在阳光房呢！”
管家跟他汇报。
杜远知点点头，问他晚饭准备得怎么样，等到肯定回答以后往花园走去。
“怎么一回来就钻阳光房来了，跟个兔子似的。”
杜远知进门，环视一圈，感受了一下里面的温度，这才朝杜还笙走了过去。
“哥，你下班啦！”
杜还笙放下书，站起来。
杜远知把他的衣服拎起来，让他穿好：“玩了一天了，不饿？”
全家杜还笙最怕的就是他哥，眼睛疯狂朝纪怀安使眼色，让他别把今天他发病的事情跟他哥说。
纪怀安偏过头没看他，站起来抚平了自己的外套，一开口就让杜还笙恨不得跳过去捂住他的嘴。
“他今天在回来的路上又发病了。”
“没有——”杜还笙大喝一声试图阻止。
杜远知刚刚舒展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杜还笙坐回宽大的藤椅上，缩着脖子，既害怕被他哥扭耳朵，又想把纪怀安这个家伙骂一顿。
就在杜远知黑着一张脸走向杜还笙的时候，纪怀安又补充了一句：“症状不严重，吃了药已经好了。”
杜还笙连连点头：“是的，就疼了那一小会儿。”
杜远知下了死命令：“从明天起不准出去了！”
杜还笙抬头啊了一声，说：“哥，我以为你和别的总裁不一样，没想到，”
“什么？”杜远知居高临下看他。
杜还笙心痛，“没想到你也跟那些搞强制的霸总一样，毫无民主可言！”
杜远知曲着手指在他脑袋上一敲：“少看点那些小说，脑子都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