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天柱峰顶,万古不化的积雪在晨曦中泛着淡淡的金粉色。罡风凛冽如刀,却斩不断缭绕在山巅的浓郁灵气,这些灵气凝聚成乳白色的雾带,缠绕着嶙峋的怪石和几株虬龙般的古松。平台中央,那座星域传送阵静静矗立,由无数珍稀材质构筑的基座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光泽,上面铭刻着繁复到令人目眩的符文,此刻那些符文内正有微弱的光晕流转,如同沉睡巨兽缓慢的呼吸,引动着周围的空间产生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微涟漪。
平台边缘,负责日常维护阵法的噬金虫修士,早已屏息凝神,垂手恭立,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期待。
就在这极致的静谧中,平台中心的空间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蓦地荡漾开来。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低沉悠远、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嗡鸣。随即,人影一闪,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人已悄然立于阵中。
他身姿挺拔,如孤峰峭立,面容算不得极其俊美,却线条分明,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洗礼后的温润与平静。眼眸开阖间,似有星河流转,宇宙生灭的幻影一闪而逝,深邃得望不见底。周身气息含而不露,与这天地、与这山风、与这流转的灵气完美地融为一体,仿佛他本就该站在这里,是这方空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正是张诚君。
几乎在他身形凝实的刹那,又一道金光破开尚未平复的空间涟漪,如流星坠地,轻巧地落在他身侧。金光散去,现出一个看似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肌肤胜雪,眉眼灵动至极,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她歪了歪头,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似乎对那些虫修的气息有些不习惯。这便是金翅大鹏鸟化形而成的金铃儿。
“主人,这里就是你说的天元大陆瑜仙山吗?仙灵气比我修行的地方也差不了多少。”金铃儿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但话语里那份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傲然却掩藏不住。
张诚君微微颔首,目光掠过这片熟悉的峰峦,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怀念。“嗯,此地名为瑜仙山,这天柱峰上的传送阵,勾连碧华星,属于我们羽仙门专用,意义非凡。”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此去碧华星,虽同属中央大世界范畴,然星海茫茫,亦有十光年之遥。”
金铃儿闻言,吐了吐舌头,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跃跃欲试:“十光年?若让我自己飞,怕是得累死。还是这传送阵方便。”她虽已能施展金鹏极速,但横渡十光年的漫漫星河,即便对她而言,也是极其耗费心力与时间的苦役。若使用大挪移神通,虽能极大缩短时间,可那对神魂之力的消耗堪称恐怖,非大神通者不可为,且对肉身强度要求极高,空间碾压之力足以将寻常道祖级别的修士撕成碎片。这星域传送阵,正是安全跨越这等天文距离的绝佳途径。
张诚君不再多言,抬步向传送阵核心走去。金铃儿立刻收敛了嬉笑之色,紧紧跟上。守护阵法的噬金虫修士们见状,无需任何指令,早已各就各位,将自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阵法周边的特定节点。
“准备好了?”张诚君侧头看了一眼金铃儿。
金铃儿用力点头,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显然对即将开始的超远距离传送既兴奋又带着一丝本能的紧张。
张诚君袖袍一拂,数道精纯至极的混沌元气打入阵法核心。刹那间,整个天柱峰顶仿佛活了过来!铭刻在传送阵上的无数符文次第亮起,从最初的微光迅速变得璀璨夺目,一道道七彩光柱冲天而起,搅动着峰顶的云雾,发出轰隆隆的闷响。强大的空间波动以传送阵为中心,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扩散,平台边缘那无形的防御光罩剧烈震荡起来,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光华越来越盛,最终将张诚君和金铃儿的身影彻底吞没。那光芒之烈,仿佛在天柱峰顶又升起了一轮太阳,让人无法直视。紧接着,光芒猛地向内一缩,随即伴随着一声撕裂布帛般的尖锐异响,骤然消失。
峰顶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清。清冷与寂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细微空间涟漪,以及地面上兀自散发着温热、光芒缓缓黯淡下去的符文,证明着方才那惊天动地的空间迁跃并非幻觉。守护传送阵的噬金虫修士们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带着目睹神迹般的激动与疲惫,默默退下,继续他们的值守。
而在传送阵旁不远处,一块受阵法影响而常年温润如玉的巨岩上,一个身穿暗金色长袍的身影,自始至终都如同泥塑石雕般,静坐不动。他面容古朴,看不出具体年岁,双目微阖,周身气息与脚下巨石、与整个天柱峰的地脉隐隐相连,仿佛已在此地盘坐了千年万年。正是受张诚君之命,镇守此座星域传送阵的噬金虫王。
如今的噬金虫王,早已非吴下阿蒙,其修为赫然已至道祖级别,血脉更是历经数次蜕变,精纯无比。在张诚君启动传送阵的整个过程中,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似乎外界一切变化都与他无关。直到那冲天的光华彻底消散,空间波动完全平复,他才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深处竟似有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在生灭,冰冷、锐利,不带丝毫情感。
他目光扫过空荡荡的传送阵平台,确认主人已安全离去,随即又缓缓闭上。在他周围,山林间、云雾中,隐约可见许多同样身着金色或银色服饰的身影在静静巡逻。他们动作矫健,气息凝练,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寸空间。这些都是已然化形的噬金虫族精英,是守护这座连通诸天万界要害之地的中坚力量。有他们在此,便是一只未经允许的飞鸟,也休想靠近传送阵千丈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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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华星,青元山。
此山乃碧华星有名的灵山福地,钟灵毓秀,奇峰竞秀,飞瀑流泉随处可见。山中古木参天,郁郁葱葱,林间有灵鹿衔芝,仙鹤翔空,一派仙家气象。羽仙门的亭台楼阁,便依着山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这片灵脉汇聚之地。
而在羽仙门深处,被视为绝对禁地的后山,一处被强大阵法隐匿、寻常弟子终其一生也无缘得见的山谷中,一座与天柱峰顶形制相仿,但规模略小,细节处更具碧华星本土风格的传送阵,正静静地沐浴在透过阵法光罩洒下的柔和天光中。
突然——
毫无征兆地,传送阵核心处那颗巨大的空冥石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紧接着,整个阵法上所有沉寂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起来,光芒由白转蓝,再由蓝化为炽烈的银白!
嗡——!
一股庞大无比的空间之力悍然降临,使得整个山谷都为之震颤。布置在四周山壁上的隐匿与防御阵法应激而发,层层光幕瞬间亮起,艰难地抵挡着这股足以撕裂空间的狂暴力道。山谷内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地面上的细小石子簌簌跳动,甚至凭空悬浮起来。
这股剧烈的空间波动和那冲天而起、即便有阵法阻隔也依旧泄露出去不少的耀眼光华,立刻惊动了整个羽仙门!
“快看后山!”
“禁地!是禁地方向!”
“如此异象……莫非是……”
无论是在讲经堂内聆听教诲的内门弟子,还是在炼丹房内控火炼丹的执事,亦或是在演武场上切磋较技的真传弟子,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抬头,带着惊疑、激动、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望向那被列为禁地的后山方向。那里,银白色的光华如同逆流的瀑布,直冲云霄,将半边天空都映照得一片通明,连日光在其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宗门核心区域,一座清雅殿阁内,一名身着淡紫色宫装,气质雍容华贵,面容绝美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思与期盼的妇人,正手持一卷丹书,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她,正是慕容香。在她下首,坐着几位气息渊深的长老,正在商议门中事务。
就在光华冲天而起的瞬间,慕容香娇躯猛地一颤,手中的丹书“啪”地一声落在身旁的玉几上。她豁然起身,美眸瞬间瞪大,死死地盯向后山方向,那目光中充满了极致的惊喜、不确定以及一种近乎窒息的期盼。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微微起伏,喃喃自语:“这波动……是……是他吗?诚君……是你要回来了吗?”
“门主!”下首的几位长老也同时感应到了,纷纷起身,脸上皆是震惊与激动交织的神色。其中一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是慕容博,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看这动静,与古籍中记载的超远距离星域传送一般无二!除了诚君,还能有谁?快,我等速去禁地恭迎!”
话音未落,慕容香的身影已化作一道紫色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出了殿阁,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后山禁地。慕容博与其他几位长老互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激动与振奋,立刻紧随其后。
不仅是他们,羽仙门内,凡是有些地位、知晓这座传送阵存在的长老、执事,此刻都从各自的洞府或处理事务的地方飞出,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遁光,如百川归海般,朝着后山禁地汇聚而去。
禁地山谷之外,阵法光罩已打开一个入口。慕容香第一个赶到,她停在入口处,竟有些不敢立刻踏入。她紧紧攥着双手,指甲几乎要掐入掌心,努力平复着如同擂鼓般的心跳,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山谷内那光芒最盛之处。
紧随其后,慕容博、丹堂首座、器堂首座、传功长老等十余位羽仙门高层陆续赶到,无声地落在慕容香身后。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座轰鸣震动、光华万丈的传送阵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期待、喜悦的复杂情绪。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那冲天的光华持续闪耀,空间波动如同实质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众人的感知。约莫一刻钟,在众人感觉中却如同过了数年那般漫长。
终于,那炽烈到极点的银白光芒开始向内收缩,震耳欲聋的嗡鸣声也迅速减弱。空间波动如同退潮般平息,悬浮的石子纷纷落下。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彻底收敛,显露出传送阵中央两道清晰的身影。
站在前面的,正是那一身青衣,面容温润,眼神深邃如星的张诚君。他看起来与离去时并无太大变化,只是那周身的气息,愈发显得浩瀚如海,深不可测。在他身侧,则跟着那个好奇地东张西望,一身鹅黄衣裙的小姑娘金铃儿。
看到那铭刻在灵魂深处的熟悉身影,慕容香一直强忍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再也按捺不住,身影一动,如乳燕投林般,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在众人面前,一把紧紧抱住了张诚君!
“夫君!”这一声呼唤,蕴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有数百年的思念,有独撑宗门的艰辛,有日夜担忧的恐惧,更有此刻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声音哽咽,带着明显的颤抖,“你终于回来了!一切安好吧!”
感受到怀中妻子微微发抖的娇躯和那压抑不住的泣音,张诚君那古井无波的心田中,也荡起了层层涟漪。他伸出双臂,将妻子紧紧拥住,一只手在她背后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拍抚着,仿佛在安抚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他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平和沉稳,却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温柔与歉意:“香儿,是我回来了。莫哭,我一切都顺利,让你担心了。”
这温情脉脉的一幕,落在后方慕容博等人眼中,几位年老持重的长老也不禁面露欣慰的笑容,微微颔首。慕容博更是捋着长须,眼中闪过一丝感慨。他们都知道,慕容香这数百年是如何撑过来的,如今正主归来,这块压在她心头的大石,总算可以落地了。
张诚君轻轻为慕容香拭去脸上的泪痕,然后才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熟悉的面孔。他脸上露出了温和而真诚的笑容,抱拳环施一礼:“岳父大人,诸位长老,久违了。诚君此番归来,见宗门气象更胜往昔,皆是诸位辛劳之功,诚君在此谢过。”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慕容博哈哈大笑,上前重重拍了拍张诚君的肩膀,老怀大慰,“诚君,你这一去数百载,可让我们好生挂念!”
“恭迎老门主归来!”其余长老也纷纷上前,激动地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敬与喜悦。
就在这时,两道迅疾的流光从天边射来,眨眼间便落在众人面前,现出一对青年男女的身影。男子身着蓝色劲装,身材挺拔,剑眉星目,眉宇间与张诚君有六七分相似,气质英武,锋芒初露。女子则是一身火红色的长裙,身姿窈窕,容颜明艳,一双大眼睛灵动狡黠,与慕容香年轻时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们,正是张诚君与慕容香的一双儿女,张小龙与张小凤。
两人显然也是以最快速度赶来,落地后,目光立刻锁定在张诚君身上。看到父亲果然安然归来,并且气息比记忆中更加深不可测,两人脸上都涌现出巨大的激动和孺慕之情。他们快步上前,在张诚君面前站定,齐齐躬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有些发颤,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爹爹!”
这一声“爹爹”,唤醒了张诚君心底最柔软的那片区域。他仔细端详着眼前已然长大成人的儿女,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体内那磅礴浩瀚的法力波动,以及那与天地法则隐隐交融的道韵。
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连声道:“好,好!快起来。”他伸出手,虚扶了一下,目光在儿子坚毅的脸庞和女儿明媚的笑靥上流转,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骄傲,“我离去时,你们尚是稚童,如今却已长大成人,修为更是精进如斯,不错,不错!观你们气息凝练,道韵自成,想必都已臻至道祖级别了。为父……甚慰。”
得到父亲的亲口夸赞,张小龙和张小凤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尤其是张小凤,更是欢喜得眉眼弯弯。周围的慕容博、慕容香以及诸位长老,看着这父子、父女重逢的温馨场面,也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张诚君归来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早已飞遍了羽仙门的每一个角落。当张诚君在慕容香、慕容博、一双儿女以及众多高层的簇拥下,缓步走出后山禁地,回到羽仙门主体建筑群时,所见的一幕更是令人动容。
自山门直至主殿“羽化殿”的漫长阶梯两旁,早已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羽仙门的弟子。他们身着统一的制式袍服,按照内门、外门、真传的序列,排列得整整齐齐。人数成千上万,一直从山脚蔓延到山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比炽热地聚焦在那缓步而上的青色身影上。
当张诚君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时,不知是谁率先激动地高喊了一声:“恭迎老门主归来!”
下一刻,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天而起,震撼云霄!
“恭迎老门主归来!”
“恭迎老门主归来!”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充满了无限的崇敬、激动与自豪。许多年轻弟子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挥舞着手臂。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在宗门的典籍和师长们的口口相传中,听闻过这位传奇老门主的事迹——是他,一手创立了羽仙门,并将其发展壮大为碧华星有数的顶尖势力;是他,建立了那座能够连通遥远中央大世界核心地带的星域传送阵,为宗门打开了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大门。如今,这位传说中的存在,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怎能不让他们心潮澎湃,与有荣焉?
张诚君面带温和的笑意,目光缓缓扫过沿途这些朝气蓬勃、眼神炽热的年轻面孔,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偶尔会微微颔首,或是向某个方向投去赞许的目光,每每引得那片区域的弟子更加激动。
在他身侧,金铃儿好奇地打量着这万人空巷的盛大场面,小声嘀咕道:“主人,你在这里好受欢迎啊。”她虽然性子跳脱,但也知道此刻场合隆重,并未大声喧哗。
慕容香紧紧挽着张诚君的手臂,脸上洋溢着幸福与骄傲的光彩,之前的忧思与憔悴早已一扫而空。张小龙和张小凤跟在父母身后,看着父亲受到全宗门上下如此发自内心的爱戴,胸中也充满了自豪之情。
慕容博与诸位长老跟在稍后一些,看着这盛大的欢迎场面,彼此相视,眼中都充满了对宗门未来的无限憧憬。老门主归来,犹如定海神针归位,羽仙门的辉煌,必将翻开新的篇章!
温暖的阳光洒落在青元山的每一寸土地上,将羽化殿的琉璃瓦映照得金碧辉煌,也将那万人簇拥的青色身影,衬托得愈发高大,宛如撑起这片宗门天地的脊梁。
喧嚣与激动之后,真正的团聚与叙话,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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