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三大圣地的使者,来时何等气度雍容,周身宝光缭绕,乘着驯服的灵禽异兽,代表着此界至高无上的三方权柄。然而此刻,在那残留着帝境妖兽陨落气息的虚空裂隙旁,他们一个个面色煞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生怕惊扰了什么。
那气息,并非单纯的强大或暴戾,而是一种更本质、更令人灵魂战栗的东西。仿佛有至高无上的法则在此地被强行抹去,又像是来自遥远得无法想象的时空之外的冰冷注视。空间裂隙边缘,丝丝缕缕尚未完全平复的混沌气流如同濒死的毒蛇,微微扭动,散发出令他们体内仙元都为之凝滞的威压。那三头称霸一方、让他们三大圣地都忌惮不已的帝境妖兽,竟在此处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连一点像样的反抗痕迹都未能留下。
“走!” 为首那位来自“紫霄天宫”的白须老者,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再不敢多看,袖袍一卷,身下那头神骏非凡的紫羽仙鹤发出一声哀鸣,几乎是踉跄着调转方向,撕裂虚空,仓皇遁走。
“速回‘瑶光仙台’禀报!” 另一位身着月白道袍、气质清冷的女仙,此刻也是花容失色,指尖掐诀,脚下生出一朵青莲,莲瓣合拢,瞬息间便消失在原地。
最后那位来自“梵音净土”的壮汉,浑身肌肉虬结,平日里最是悍勇,此刻却连一句狠话也放不出来,只是死死盯着那残留的恐怖气息中心,眼中尽是骇然与难以置信。他猛地一跺脚,身周泛起土黄色的光芒,整个人如同陨石倒飞,撞入层层云海,逃也似的离去。
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翻腾不休:此地,绝非他们所能窥探。出手之人,是隐世不出、早已超脱此界束缚的远古大能?还是……来自天外,怀着未知目的的不速之客?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足以颠覆现有格局的滔天巨浪,即将掀起。
必须立刻上报!片刻延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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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距离那处空间裂隙不知多少万里之遥的另一端,张诚君对此浑然未觉,或者说,即便知晓,也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他正悠然穿行于一片连绵起伏、仿佛永无止境的古老山脉之上。
这里的仙灵之气,浓郁得超乎想象。并非单一的精纯能量,而是呈现出瑰丽斑斓的色彩与形态。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庚金之气,如游龙般穿梭于嶙峋怪石之间;湛蓝柔润的水系仙灵,汇聚成漂浮在半空的溪流,潺潺流动,发出悦耳的叮咚声;青翠欲滴的乙木精气,化作缕缕薄雾,缭绕在苍劲的古木枝头;厚重沉凝的戊土之精,则使得脚下山峦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更有那跃动不息的离火之灵,偶尔从地脉缝隙中喷薄而出,化作点点流萤,将部分山壁映照得如同琉璃。
这简直是一片未经开发、保持着太古原初气象的修炼宝地。
张诚君凌空虚渡,身形在山风云雾间若隐若现,神念却如一张无形巨网,轻柔地覆盖着下方广袤的山林。他飞行的速度看似不快,实则每一步踏出,都暗合空间脉络,缩地成寸,瞬息千里。
“咦?”
他目光微动,落在一处被氤氲紫气笼罩的悬崖绝壁之上。那里,一株形似灵芝,却通体晶莹如紫玉的植物正缓缓吞吐着霞光,周围有淡淡的道纹若隐若现。
“三十万年份的‘紫府道纹芝’,倒是少见。” 他语气平淡,如同点评一件寻常物事。身形一闪,已出现在那悬崖边,并未直接用手去触碰,而是并指如剑,凌空一划。指尖过处,空间泛起细微涟漪,那株紫芝连同其根部方圆数丈的灵土、以及包裹其周的浓郁紫气,被完整地切割下来,形成一个独立的小型空间泡。他随手一拂,那空间泡便没入他左手食指上一枚毫不起眼的暗银色戒指之中。
这枚戒指,正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内蕴一方不断演化、不断完善的小世界。更神异的是,戒指核心区域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截然不同,外界一日,其内或许已过百年。
神念沉入戒指空间。
眼前豁然开朗。天空并非蔚蓝,而是流淌着混沌色彩的光带,那是尚未完全定型的法则显化。大地广袤,山川河流初具雏形,浓郁的先天之气弥漫其间。最核心处,是一片被精心划分、布下了聚灵与时光双重神阵的药园。
药园之内,景象更是惊人。
先前被收进来的那株紫府道纹芝,此刻已稳稳扎根在一片泛着紫色光晕的灵土中,舒展着叶片,显得愈发神异。而放眼整个药园,可谓是遍地奇珍,流光溢彩。
一株通体赤红、叶片如同凤凰翎羽的“九叶凤凰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洒落点点火星;一株叶片银白、脉络却呈金色的“星辉道树”虽只有一人高,但枝桠间却有点点星芒凝聚,如同微缩的星河环绕;一汪清泉旁,几朵“七窍玲珑莲”绽放,莲蓬上的孔窍竟在自行呼吸,吞吐着七彩霞光。更有那“龙血菩提”、“万年朱果”、“地心魂髓”……无数在外界早已绝迹、足以让仙帝级人物都为之疯狂的圣药,在这里却如同寻常花草般茂密生长。
更令人惊叹的是,许多药龄超过十万载、甚至数十万载的灵药,已然诞生了灵智,化形成功。
一个穿着红肚兜、扎着冲天辫,周身缭绕火焰霞光的小胖娃娃,正趴在一株赤精参母的叶片下呼呼大睡,鼻端随着呼吸喷出细小的火苗,那是“赤炎参娃”。
一个身着白衣、气质清冷的小女孩,赤着双足,坐在星辉道树的枝桠上,晃荡着小腿,仰头望着混沌天空,眼神迷离,仿佛在思考着星辰生灭的至理,她是“星灵茯苓”所化。
一汪灵液池塘里,几个仅有巴掌大小、背后生着透明翅膀的水精灵,正在荷叶间追逐嬉戏,带起串串晶莹的水珠,它们是“水晶玉髓莲”的化形药灵。
甚至有一对通体翠绿、如同翡翠雕琢而成的童男童女,手牵着手,在药田的阡陌间蹦蹦跳跳,所过之处,脚下的灵草仿佛都更加青翠了几分,这是“乙木长青藤”的双生灵体。
这些化形药灵,感应到张诚君的神念扫过,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朝着虚空的方向躬身行礼,小脸上洋溢着亲近与依赖。它们是这方世界孕育的精灵,而张诚君,便是创造并主宰这方世界的神。
张诚君的神念如同春风般拂过药园,感受到那磅礴无比的生机与药力,微微颔首。这些积累,将来或许能派上大用场。随即,神念退出,继续专注于外界的行程。
他就这般不疾不徐地飞行着,神念如梳,一遍遍梳理过下方无尽的山林。遇到年份足够、属性独特的灵药,便随手收起,移植入戒指药园。期间,自然也惊动了一些栖息于此的强大妖兽,其中不乏一些气息凶悍、堪比仙君甚至仙尊级别的存在。然而,每当这些妖兽试图展露獠牙,或是暗中偷袭时,张诚君甚至无需动手,只是目光淡淡一扫,一股无形无质、却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意志稍稍流露,那些妖兽便如遭雷击,浑身僵直,眼中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填满,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直到那恐怖的存在远去许久,才敢缓缓抬起头,眼中尽是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骇异。
如此,飞飞停停,竟过去了数日之久。以张诚君的速度,数日时间,足以横跨数十个寻常的大千世界,然而目光所及,下方依旧是苍茫无际的古老山脉,层峦叠嶂,云遮雾绕,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张诚君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诧异。他立身于万丈高空,极目远眺,神念向前方无限延伸。山脉依旧连绵,但地势似乎在极其缓慢地降低,远方天际线的颜色,也似乎从深邃的墨绿,逐渐转向一种较为浅淡的青黄色。
“靠,这绵延不绝的大山,难道没有尽头?”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饶是他心性沉稳,历经万劫,在这仿佛一成不变的崇山峻岭中飞行多日,也感到些许的单调。
又过了三日。
前方的景象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山势明显低矮下去,最终化作一片起伏的丘陵。更远处,大片大片的绿色映入眼帘,那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天空相接。
绿色!终于不再是单调的山石与林木!
纵然是张诚君,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丝豁然开朗之感。他嘴角微扬,速度陡然加快了几分,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流光,掠过最后的丘陵地带,朝着那片生机盎然的草原飞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清新气息。下方的草原,绿草如茵,其间点缀着无数不知名的野花,姹紫嫣红,如同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华丽的织锦。偶尔可以看到成群的、形似麋鹿却头生玉角的温顺食草兽类在悠闲地啃食着嫩草,天空中也有羽毛艳丽的灵鸟成群飞过,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一派祥和宁静,与身后那危机四伏、气息古老的原始山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诚君心情颇佳,沿着草原低空飞行了一段,欣赏着这与山脉中截然不同的景致。
然而,随着他不断向前,周围的景象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脚下的青草,似乎不再那么鲜嫩翠绿,颜色逐渐变得深沉,甚至带上了些许枯黄。空气中那份清新湿润的气息也在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干燥与荒凉。前方地平线的颜色,不再是纯净的绿与蓝的交界,而是开始混杂进一种不和谐的灰黄色。
他心中微动,再次提升高度,向前望去。
这一望,让他脸上的些许轻松之色瞬间凝固。
草原的范围远比他预想的要狭窄,或者说,它结束得异常突兀。在前方不过千里的地方,绿色如同被一刀切断,骤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死气沉沉的荒凉之地。
那是一片怎样的景象?
大地是单调而压抑的灰黄与暗红,仿佛被烈焰焚烧过无数岁月,又被风沙磨去了所有棱角。放眼望去,尽是砂石、砾土,以及巨大而狰狞的风化岩柱,如同巨兽的骸骨,散乱地矗立在荒原之上。稀稀拉拉的、颜色黑褐的扭曲怪木,顽强地从石缝中挤出,枝叶干枯,没有丝毫绿意。更远处,天地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带着腥味的暗红色沙尘,让视线变得模糊,也让这片荒原更添几分诡谲与不祥。
这还不是最令人心悸的。
真正让张诚君眉头紧锁的,是那荒原之上,砂石之间,无处不在的“活动痕迹”。
以他的目力,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灰黄色的砂土地表,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地、如同活物般蠕动。仔细看去,那哪里是砂土,分明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妖虫妖蚁!
它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小的细如微尘,汇聚成一片片移动的“沙浪”;大的则堪比牛犊,甲壳闪烁着金属般的幽冷光泽,口器开合间,露出锯齿般的獠牙。有的形似蜈蚣,长着无数对节肢,在砂石中穿梭自如;有的则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蚂蚁,头部巨大,力量惊人,正搬运着比自身体积大上数倍的矿石;更有一些生着翅膀,如同蝗虫般成群结队地飞起,在空中形成一片片低矮的、嗡嗡作响的虫云。
这些妖虫妖蚁彼此之间似乎维持着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时而互相厮杀吞噬,甲壳碎裂、汁液横飞;时而又仿佛受到某种统一的召唤,朝着某个方向集体迁移。它们所过之处,别说草木,就连地皮似乎都被刮去了三尺,只留下更加荒芜的砂石。空气中,隐隐传来令人牙酸的啃噬声、甲壳摩擦声,以及一种低沉而混乱的嘶鸣,混合成一种背景噪音,萦绕在这片死寂荒原的上空。
生机?不,这里并非没有生机,而是充斥着一种极度扭曲、混乱、贪婪、足以吞噬一切的“恶性生机”。这片草原与荒原的交界处,泾渭分明得如同两个世界,一边是生命的美好与宁静,另一边,则是万物凋零、只有虫豸肆虐的绝地。
张诚君悬浮在草原与荒原的交界线上空,劲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望着前方那无边无际、妖虫涌动的可怕景象,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混乱、暴虐与死寂交织的气息,眉头越皱越紧。
根据他之前从那三头帝境妖兽零碎记忆中获取的信息,以及这片天地自然流露出的气机,他已然知晓了这片绝地的名讳。
“无尽荒原……”他低声自语,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也不知道有多宽?”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那层暗红色的沙尘,试图看清荒原的尽头。然而,神念向前延伸,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混乱意志,以及潜藏在砂石深处、某些更为庞大、更为恐怖的气息。那气息,带着洪荒、古老与极致的凶戾,甚至比之前斩杀的三头帝境妖兽,还要隐晦和危险。
这不是一片可以轻易横渡的土地。它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陷阱,一个孕育着无数可怕存在的温床,一个连仙帝级强者都可能陨落的生命禁区。
张诚君沉默地立在边界,前方便是吞噬一切的虫海与死地,身后是渐行渐远的草原与群山。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尊亘古存在的雕像,在衡量,在计算,在等待着什么。或者,仅仅是在审视着这片即将踏足的、名为“无尽”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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